文康歌 图Jane Bak
《一代宗师》上映的时候,有人对张震饰演的戏份感到莫名其妙,认为其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不知道来干嘛。王家卫说,有时候我们遇到一个人,感觉他非常有意思,印象深刻。但后来就再也碰不上了,人生就是这样。
几个月前,参加一个活动,与某报社一位老师结识。这个老师在国内最好的学校学信息工程,最后却当了记者。因为看我在买杨梅时随口背出了一篇同题的小学课文,误以为我记性过人,在从采访地回重庆的几个小时车程中,拉着我将小学、中学的古诗词温习了一遍,这一路我们相谈甚欢。我发现,他对古诗词的熟记程度远远胜于我,他对《红楼梦》中个别细节的把握、推敲让我深为叹服,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不求甚解”和渺小。工作后已经很少遇到如此尽兴的相谈,碰上让自己欣赏、心悦诚服的人,总有一种难以描状的惊喜。
就跟小孩喜欢追着大人屁股跑,却对更小小孩的尾随不屑一顾一样,大多数人还是喜欢跟比自己优秀,或者在某方面长于自己的人在一起。倒不是说从他们身上能学到更多与这个社会相适应的法则或者技能,而是我们看到这些更优秀的人,他们在通往更好的路上还没有丢弃原有的柔软、高贵的坚持,他们在喜欢的事情上表现出来的一丝不苟、执着付出,配得上他们说出口的“热爱”。
生活中我们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关系不见深刻、联系不见长久,却在某一刻、某一点上经意或不经意影响到你。这样的人,于你的生命而言,好像天生就带着点亮、提醒甚至点化的职能。这样的提醒和影响未必能伴随你一生,但它只要时不时跳出来,在关键时候“踢你一脚”,你也许又会在最终变成自己所讨厌的样子的路上慢上一程。
这样的人遇见即是幸运,告别却未必是遗憾,日后总会在各种各样相似的场合再想起,这种想起虽然不至于要“隔山隔海来看你”,但足以铭记了最应记住的东西。这样的告别纵使意犹未尽、颇多无奈,但毕竟,大家在感情上既慷慨磊落、又矜持有度,“出没风波里”的江湖儿女总能从容应对,并回报一个转身微笑的温暖。
真正艰难的告别,是你要面对那些已经习以为常到觉察不到,像水像阳光像空气一样习惯依赖,却在你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瞬间就被上帝拿走的事实。这样的告别和失去在当初估量起来,总以为天崩地裂、无法可想,几乎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直到有一天真实降临,最终学会从容经历、全身而退、一如既往的过日子,体会这忽明忽暗、变幻无常的人间烟火。
记得大四那年春节,我接过奶奶的红包,给她说“明年可就我是包给您喽!”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我可以拿工资的那个春节。
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奶奶的身体特别不好,每次周五回家,一进门我一定要先喊一声“奶奶”,确保她答应一声,心头的石头才会落下。我不敢想象有一天生活里没有她的是什么样子。
接到奶奶去世的电话后匆匆回家,哭过之后,我竟能坚强的在她的灵位前,平静的与爸爸、姑姑说她生前的事,想着如何把她七十多年艰辛、波折的一生写进千余字的悼词。
上次梦见奶奶。还是住在家里的老房子,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睡在爷爷奶奶中间,听见有人敲门,奶奶叫我下去开门,奇怪的是,老房子明明是木头门,梦里怎么成玻璃的了……给我妈打电话,我妈问我,是不是我一直在想奶奶啊?这一问,我反而更难过了。整日被日常俗务淹没,即使偶尔想起,常有“若你尚在场”的感怀,但已不是原来担心的难过和长念。更多的时候是胡思乱想,想别人、想工作、想梦想、想自己……却很少想起那个爱了我二十几年,而我只叫了几声“爷爷”、“奶奶”的人。
《东京物语》是我最喜欢的日本电影。电影最后,老妈妈去世,东京的儿女赶回来治丧,刚收拾停顿就要返程,大姐在饭桌上张罗要分母亲留下的衣物。小女儿哭着给二嫂说,为什么大哥大姐会成为那样的人,自己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二嫂说,随着年纪增长,我们一定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尽管我们自己不想。
不要说遇到一个人,注定要发生或深或浅,甚至撕扯不清的关系,就算读一本书,看一个长剧或者电影,有时候也会被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纠缠着向前拉扯,向故事该结局的地方蹒跚,就像经历一场悲喜、一种人生,好像走过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到处都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有时候,我们只想看一个轻松的电影,读一本逗趣的书,与一个叫自己喜欢、舒服的人多逗留,到最后才发现,没有一个喜剧可以叫你从开始笑到结尾,就像没有一种陪伴,它的期限叫天长地久。不过,就算再不相见,也要长留心间。
唯美一句: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要不断内外兼修,几十载的人生旅途,看过这边风景,必然错过那边彩虹,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唯美一句: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因为全都已经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