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雨
10月28日，小雨。天气预报是这样告诉我的。
接近傍晚时分，窗外依旧小雨淅沥沥的。彼时的我还在办公室为灵感丢失而深表懊恼，罪魁祸首却在一旁讪讪地笑。也许今天不是个提交完美策划的日子。果不其然，两个自从上大学就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朋友Y和Z恰巧路过学校，说好久没见，一起出去吃晚饭，还特意强调我顺便叫上A和B。
四个人，两把伞，雨不大，刚刚好。A撑伞，我双手插口袋取暖，和他晃晃悠悠往前走。Y调侃的说我和A是几个老朋友中最合拍的情侣，从不吵架，还一直不分手。我只是笑笑，也不清楚从心里升起的是哪一种味道，说不清，道不明。A把伞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用左手搭上我的肩，对Y,Z说彼此彼此。
Y跟我初中同学，B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既是发小又是闺蜜，Z和我高中同窗三年。我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一群人的关系变得这样复杂，徘徊在彼此的边缘不远不近，陌生又缺一不可。大概我们拼命的考到同一个城市又不去主动联系，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究竟是有人心里愧疚还是怕伤感情。今天终于有个心血来潮的人，来打破沉寂。
我们虽生长在西北，但对川菜却情有独钟，我就近选了家川菜馆。Y在很久以前就说，要是有人吃辣能比过他，他就喝一升红糖水。对于Y来说这是极其残酷的惩罚，他总跟我说，你们女生喝的那什么红糖水简直是世界难喝之最，说什么益气补血，全狗屁。后来大家一起追究原因，足足嘲笑了他一个学期。Y六岁的时候，因为口渴，自己学着妈妈红糖兑水，不巧被他演变成水兑红糖，喝完就吐了。之所以敢下这样的赌注，还不是Y在他的圈里圈外从来没输过。他能一勺一勺的吃辣椒酱还一个劲的嫌弃不辣，如此重口味，谁还敢跟他比。
我们四个点好菜，等B过来。Y跟过去一样点水煮鱼，Z点辣子鸡，A点香辣虾，我点的豆豉鲮鱼油麦菜，顺便点了清汤。Y睁大眼睛，问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素食主义，又是油麦菜又是清汤。我反问他什么时候不在点水煮鱼的时候大声对服务员说务必要加很多辣，至少今天我没听见。A和Z在一旁起哄，好像我和Y这样永无休止的吵闹还是没有变。Z说他怀念我们几个人年轻的时候没轻没重没日没夜的游荡，A反驳说我们还很年轻。然后四个人还是一致的陷入了感叹中，如果不是B推开包间的门时，雨伞掉落发出响声，不知道我们还要伤感多久。我笑嘻嘻的去接她的雨伞放到架子上，把菜单给她叫她再点一道菜，她没有接菜单，对门口的服务员说，就锅包肉好了。Z也很诧异的对B说，这里是川菜馆，况且锅包肉很甜。B淡淡的说了句没事，坐到了位置上。认识她这么些年，我知道她不喜欢吃甜食。
整个吃饭过程中，除了Y嚷嚷两句，B偶尔和他争辩一二，其余时间，只有几个人埋头苦吃，异常安静。可能是饭前把话都说完了，也可能是都饿了。B是急性子，很快就吃完了，她一边转着汤匙一边看着Z和Y说，这是最后的晚餐么？
B在我眼里是永远的女汉子，我们5岁认识，到今天足足16个年头。没认识A之前，她占据了我大部分的空余时间。高二时我与A相识，两个月后我们就在一起了，身边很多人都说太快了不靠谱，只有B说她看好我们。太年轻了才会把友情放一边，当我知道了B也喜欢A，就立刻想到了闺蜜之间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的电视剧桥段，于是我傻X到死的跑去问B，她吞吞吐吐的给了我一个我哭了一晚上的答案。但是很快，B说她恋爱了，男朋友是Z。尽管我知道其实他们两个未必有感情，我也不会知道Z会伤害B这么深。我不会想到之前Z三番五次的跟我套近乎竟然是为了Y，高中生不懂同性感情究竟是因为什么，Z对Y有好感，Y对Z也是，总之B变成了牺牲品。高考完，Z就跟Y走了。
从川菜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落的急而且凶。Y低声咒骂了一句，看样子像是准备打车回去，Z拉着他说等一等。我跑去和B撑一把伞，她梳理着我的刘海，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问她，我们需要促膝长谈。大一时候她显然是在逃避我，而我们不见面的两年里，除了短信问候，我没能捕捉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没有倾听她的任何一段声音，明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个。
“我再也不会做以前那样的傻事，我也会争取每一件属于我的东西。放心，我现在很好。”B在我耳边轻轻地道，没有声调的起伏，酷似我的催眠课程。我转脸看她，满脸的那些是雨水对吧。她拦下出租车，我说我和A送她回去，她凝眉一笑，坐进车里扬长而去。顿时失去雨伞的遮挡，雨真的很大，打疼了暴露在雨中的脸颊。我们都快要沉沦在这无边无际的雨夜之中了吧。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我以为是A，抬头看到的却是Z。他表情复杂，我很平静。想要说什么？我问他。
“很多事情，时间太久不记得了。也有很多事情，看不到就会判断为没有发生。用你的专业知识分析一下我和Y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我从来不对好朋友下刀。”我随口说出自认为无上的职业道德观，猛地想起他们两个突然的访。“你们分手了？”
他以他难看的苦笑回应我，眼神悠长涣散。我开始心率加快，我知道自己已经焦虑到不行。Z的感觉像极了某个案例集里中度抑郁的患者。我说，答应我一件事，每天都要做类似于跑步这样的运动。他点头，我却急着想要逃离他。
送走Y和Z，我和A相对无言，静静的往学校走。他突然紧紧握住我的一只手，没有拥抱，也没有任何表达心情的语言。他一定是从Y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就比如我猜测Y和Z也根本不是真感情。而其中是因为谁，也许是我，也许是A。所有这些，不去想了，每个人都累了不是？
A送我到宿舍楼门前， 久久没有离开。我看着自己全身湿透可以拧出水的衣服，呆呆的望着还在楼门口都不愿撑伞的A。我不到160的身高，就算你无论如何的把伞都给我，但是只要是以你的高度，我永远都是被雨水冲刷的那个。你还不明白么？
也许时间偷走了我们的太多东西，只剩一声轻叹，都变了。16年，10年，7年，6年。这些数字能挽回我心中的你们么，这些过去好死不死的占据了我整个人。有些事情无以复加，就像心理学大师们的各种理论，无不推崇过去经验的重要性。究竟是有多重要，到现在都不可以以诚相待。
浮生若梦罢。明天醒来，裂痕都消失。我轻声下着暗示语，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
本文作者：芒荼
不知不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