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梁小丑儿
文_木瓜牵玫瑰
在经历了女友劈腿，失恋的那段时间，我被老板炒了鱿鱼，继而丢了工作，刚刚住进金池小区三楼的一套单身公寓里。职场与情感的失意，让我开始陷入低迷期，自暴自弃，抽烟，酗酒，逛夜场。经常带一些陌生女孩，在这套公寓里进进出出，你侬我侬。她们有的会在我这里留宿一夜，有的会在我这里贪睡几天。我从来不曾拒绝她们对我的多情，一个人在社会上滚爬得久了，渐渐就会明白对这个世界有多憎爱，有些人喜欢的是钱，而我有的是钱。
西方情人节那天，我喝醉了。回到公寓里已经很晚，我最初是带着一个在酒吧里认识的女孩回来的，走到小区附近的花店里还专门为她买了一束蓝色妖姬，她感动的挽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怀里直到楼上才肯放开，我拿着钥匙的手有点颤抖，试了几次也打不开门。女孩着急的从我手里夺过钥匙，很利索的打开了房门，扶着喝醉的我，顺藤摸瓜的打开客厅里的灯，然后就听见她“啊”的叫了一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对着我嚷道，“不是说你家没人吗？那是什么东西？！真是活见鬼！”说完她狠狠地甩开我的胳膊，跑出公寓。我一个踉跄没站好，摔倒在地板上，才恍然清醒，嘴里不忘骂一句”贱女人！“。
就在我试图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的他——一个只有木偶大小，圆鼻子、花脸蛋的小丑儿。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它正站在冰箱旁边喝一瓶果汁，那样子十分滑稽，然后，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比我大得多，深蓝色的眼眸，我看到了清澈的海洋。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跑进我房间里的？”我有点焦躁，顷刻间对身边的这个小家伙充满了好奇，却又有那么点恐惧。把外套脱掉放到衣架上，满身疲惫的躺到沙发里，在保持适当的距离之后，我警惕的示意它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他抬起左手指了指阳台，似乎是从那里进来的，我惊讶的望向阳台的夜空，真是不可思议。
“请叫我木瓜，先生。”说完，它向我鞠了一躬，麻利的跳到沙发里，盘坐在那儿，直直的盯着我不再说话。
“哦，木瓜，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你跑进我屋子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黑夜里走啊走啊，就摸到你这里了。长这么大，我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走错地方，有时还会迷路，可庆幸的是天亮之前，我总能找到回去的方向。”
“你总在夜晚的时候出行？”
“嗯，白天我们都在忙着工作和奔波，而到了晚上才是真正属于自己支配的生活。”他一边说，一边不老实的手指交扣，来回打转儿。
坐在客厅里，我慵懒地听着他讲了很多东西，木瓜是一个生长在现实夹缝里脸部奇丑的木偶，习惯在黑夜里来回穿梭每一栋高楼大厦，去偷窥别人的生活，来丰富自己的人生。他生性自卑，却希望拥有一个健全的心智，他偏执的认为自己是被诅咒的小丑儿，期待有一天被变回原形。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睛开始打岔，昏昏欲睡。他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我耳边低语，“陪我聊聊吧！先生，天很快就亮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点点头，他认真的看着我。我打开冰箱拿了瓶果汁递给他。木瓜趴在餐桌上，低声的说，“其实，我现在正为一件事情困惑！”
“为什么困惑？”我不解的看着他。
接下来，他为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使我深受触动。木瓜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朽木庄园，那里堆放着很多农人丢弃的废木劣柴。有一天，一位老木匠经过这里，看到之后觉得挺可惜的。于是，便定居在此，十年如一日，把这些废木用自己的双手，建成房子、雕刻成家具，精制成木偶，渐渐的这里就热闹了起来，夜晚来临木偶们就会走出房间自由活动。后来，有个商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便找到木匠，想要花重金买下这些木制品。木匠高兴的答应了。商人并没有看到深夜的木偶会走动，便反悔了，向老木匠索要黄金。老木匠无奈，越想越恼火，一天夜里一气之下一把大火烧了整个朽木庄园，然后伤心的离开。
“烧了？怎么会是这样……”我忍不住喊出声来。
“不可思议吧？！”木瓜说道，“正因为这样，才成就了现在的我们。那晚之后浑身上下都是无法消除的疤痕，那是被诅咒的印记，但我们相信只有不断的努力，才能渐渐解除这些丑陋的外表，才能激起自己活下去的勇气。”他表现的很激动，却又高兴。
“大家都喜欢叫我们“跳梁小丑儿”，知道为什么吗？我们喜欢在黑夜游走在人们的世界里寻找生活，来慰藉自己。先生，这是不是一种悲哀？”他又开始难过起来，低下头喝了点果汁。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有一次，我在一户人家的阳台上，发现一株盛开的花，粉红的花瓣和阵阵香味，透露着一股矜贵的气质，那是我见过世上最美的花啊！所以，为了知道它的名字，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光顾那家的阳台，坐在花的旁边，什么也不说，就静静的看着它，那感觉真的很美。直到一天晚上，我再次光顾的时候，它却枯萎了，几片花瓣失去了光泽，开始凋落，你能想象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的样子么？那天我感觉异常的失落，当听到小男孩说“妈妈，玫瑰花死了！”的时候，我才知道它有一个多么动人的名字。“他揉了揉眼睛，可以听到身体上下发出“胳肢胳肢”的响声，“在我的小镇里住着一个和我一样的木偶姑娘，被装饰在一个温暖的房子里供人们观光浏览，她从未被大火伤害过容颜，我很喜欢她。所以，我喜欢叫她玫瑰，我知道她就是属于我的那个玫瑰，可她从未正眼看过我一次。但这有什么呢！每天天没亮，我还是会跑到她的窗前，给她讲我看到听到的每一个故事，告诉她玫瑰花是多么的美丽漂亮，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或者用心听，但每天只要能够看到她，心里就已经很高兴！”
“你应该告诉她的，”听到深情处，我眼睛开始模糊，似乎看到了年少的影子。
“什么？”
“你喜欢她！你想和她在一起，甚至告诉她你想带她在黑夜里去游走更多的地方和世界。”
“是的，我昨天是告诉了她的，先生。但是我现在正为此而难过，所以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出来。”
“她是怎么回答你的呢？”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没有回答，先生！她……只是透过窗户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说，她想要一朵我采摘的玫瑰，她可从来没有见过玫瑰花呢。”
“木瓜，其实就差一朵玫瑰花，你已经成功了！”
“真的么？可我不知道成功是什么，但有玫瑰的日子就已幸福。先生也有玫瑰吗？每个人都有一个玫瑰的，虽然可能现在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但终有一天，时间会让她推向自己。”
我拼命的点头，想到还在失恋的自己，又拼命的摇头。“其实，我曾经也有一朵玫瑰呢，只不过她太妖艳、生长在高高的云端，严密的刺把自己包裹起来；很多时候，我努力的尝试靠近她、温暖她、守护她，但结果都是被伤到，我……终究把她给弄丢了。”
“我知道，这只是小小的插曲”此时此刻，谁还在相信爱情？只有木瓜吧！我一把搂过木瓜拥进怀里，虽然硬邦邦的，但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温度。在他的喃喃低语里，我又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似乎大病初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样，整个人精神气爽。看到凌乱的客厅和摆了空瓶的餐桌上，才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看，那个叫木瓜的跳梁小丑儿早已不在。走到阳台，顺着墙壁上只有一条长长的下水管道。我很好奇他去了哪里！回到他的玫瑰身边了吗？还是在不同的阳台上寻找自己的生活呢？！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跳梁小丑儿。却在两个礼拜之后的早上，刷牙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阳台上的花盆里长出一株植物来，查过资料之后，才知道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玫瑰花。
而今，我早已搬离了那套公寓，但那朵玫瑰花却已经盛开，香气四溢，而我的生活也有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认真与执着成了我生活的色调。很多时候，我都在天真的以为，那朵玫瑰是不是木瓜，天亮前离别的时候偷偷种下的种子呢！事实证明，这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我也找到了那朵属于我的玫瑰。
每当夜晚我孤独、失落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看看阳台，仿佛那里正坐者一个小丑儿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扭头朝我微笑，浑身上下还“胳肢胳肢”的作响，我知道那是一种隐形的力量。
本文作者：木瓜牵玫瑰
90后，伪文青。一个混迹于都市边缘的打工者。擅长杂文、小说创作。微信公众号：laomu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