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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绝


文略长,不喜勿入。



       是谁说的。
       心有不甘终会有所负担。

       覃书把一枚早已生锈的钢钉在右掌正中用力砸下去时,他没有痛感。血并没有如期的喷溅,只是流,只是流。
       他把手机解锁,看到那封冰冷的短信。“谢谢你,让我再无留恋。”
       覃书的泪水顺着鼻翼沾湿唇角,味道如何,他已忘了感知。


       稿费断了大概也有三个月了,从前靠写字维生的日子已经变得不太现实,窘迫的境遇已经逐渐让覃书感到灰心。杂志社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曾经写的东西一直在热推文章的位置,而现在却接连退稿。究竟哪里出了差错呢?覃书默默的想。
       他重新翻阅手稿,文字里的温暖轻易就流洒出来,那种积极向上和淌入心底的感觉和从前无异,可这些又哪里比如今热推位置的文章差了,他盯着那个叫做凉沁的名字,说不出的别扭。
       凉沁的也是写暖文的,文字功底说起来也并不出色,却每每抢占了覃书曾经的位置,被杂志一度捧为热门作者。在发现了这件事之后,他又接连投了五六次稿,都以被打回告终。

       夜色下,夹起香烟的手被熏得发黄,指甲上余留的甲油残破难看,把香烟抵到嘴边时可以看见干裂的唇上有刚刚凝固的血痕,挂在脸上的泪迹也未干,女人的脸被雕琢的很凌乱,她只是对着手边的杂志怅然流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开的杂志那页,配着一张温暖的图,作者名叫凉沁,一看到这个名字,她就止不住的流泪,好像所有温暖和美好的文字都不能帮助她,反而是进一步的煎熬,她还记得那些字出生的过程,有违背心意的痕迹,有隐藏自己的手段,甚至还带有一丝荒凉,与那温柔恬静的文字格格不入的寂寞空洞的心情,和满怀绝望的情绪。她狠狠吐了一个烟圈,喷在镜子上,看着自己可憎的脸。

       放下笔,覃书内心挣扎的看着刚刚写下的字,那里没有希望,没有梦想,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温暖的东西,他把这些字称作暗流,涌动的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对这个世界最直接的控诉,他把对于期待落空和认可不能的不满和怨恨,甚至某些内在里对自己能力的否定和不甘都写了进去,如同一瓶毒药,看一眼就会被传染,怀满叹息而心生悲怜。应该说,这和之前善于编纂温暖和积极的文字背道而驰,是一种死敌,但是当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覃书反而有一丝快慰,写作的过程流畅而满足,甚至让他有一种自己天生就是该写这样文章的错觉。
       他默默的投了稿,期盼把恶意和怨恨一并投递,他心里其实也在期待,他想看看其他人在看到这样一篇文章的时候,将如何看待这位突然改变文风的作者,又会引起何种反响,他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仿佛是邪恶的萌芽即将破土,他渴望播撒绝望。他反而确信这才是自己想要的。

       几天后他原先的银行卡突然多了一笔钱,覃书知道稿子通过了。而且这笔款的金额比以往哪次投稿得到的都多,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传播绝望真的比放散希望更容易得到人们的认可吗?果然还是为恶,蚕食的速率会更快吧。
       杂志出版后的第三天,覃书正抱着杂志在厕所品玩,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你好,我是凉沁,我很欣赏你文章里的虚无,和带给我的感受,可否交个朋友,我想和你聊聊天。”
       凉沁,这个名字甫一出现,覃书便气的发抖,不就是因为他才让自己颠覆了吗?不正是他才让自己陷入绝望吗?但不知是什么动力驱使他回拨了那个号码,大概是不甘,自我的虚荣心又或者是什么让人难以抑制的理由,让自己迫不及待的想听一下对方的声音。

       喂~是女人的声音。
       覃书从来没想过这是一个女人,他一直把敌人幻想的强大而骄傲,却从来没有以为过会是一个女人。听到声音的刹那他呆住了,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们见一面吧~
       对方直接的询问让覃书不知该如何回答。

       指甲上的油渍反射着昏黄台灯的光,她想自己应该精致一些,于是她合上杂志,耐心的坐在已经落上灰尘的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自己,她想,这也许是某种召唤。她梳头发的时候,发现它们大把大把的脱落,竟然也没有惊慌,只是拢过来绕在手指上,圈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子,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本来美丽的脸庞显得无精打采。
       但是她笑了,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某种共鸣,就像遥远夜空中唯一对自己发光的星一样,值得欢呼,值得兴奋。

       覃书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见面会聊什么,他只是怀有莫名的厌恶和不甘,希望见一见这个抢夺了自己荣耀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然而当那个女子搬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最初的情绪荡然无存,那精致的脸孔让人着迷,竟带有一丝魅惑,他甚至在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写出那么温暖的文来。
       外面下起了,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凉沁把身子缩了缩,覃书觉得这个动作美极了。他听到她说,她爱自己的文字,爱那种绝望,爱那种暗流,他便按照她的喜恶和倾向来聊天,他看到她在笑,他懂得,这是她爱的对白和方式。从那以后他开始疯狂地让自己坠入黑暗之中,去寻找她爱的文字和灵感。

       可是,覃书忘了问,为什么她爱绝望却还自己写温暖,她写希望的原因是什么。

       当覃书第七次和凉沁见面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覃书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只知道她喜爱自己书写的绝望。
       然后,凉沁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女人自己坐在车里,开始疯狂地用纸巾擦自己的脸,她要擦掉这些妆,擦掉伪装,同时还有泪水。
       女人回到家脱下鞋的时候,手腕上的割伤传来疼痛,她看着伤口裂开流出血液。
       她露出微笑,这血好凉。心底竟然觉得凉沁舒畅,仿佛解脱。


       覃书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对方说:我以为我的希望就是你,可是,其实你不懂。果然我还是不应该抱有希望,谢谢你,让我有过希望,谢谢你,我要和你说再见了。随后就是一声巨响。
覃书想起她说过,如果离开,一定会选择跳楼。因为他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疤所以曾问过关于生死的问题。
       当覃书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电话早就挂断,在电话之前,还有一条短信。上面说:“谢谢你,让我再无留恋。”
       当他坐下来慢慢回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写的文字,最初大概是因为嫉妒,后来是因为自己想极力写出她喜爱的东西,却忘了去发现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甚至此时此刻,他都没有冲出去去寻找她的冲动,他默默的想着自己,原来如此自私,原来一直活在自己以为的世界里。

       他把钢钉狠狠钉下去,钉下这个写字的手,让自己彻底绝望吧,这不是忏悔,这是绝望,在写下那么多绝望的字之后,他第一次觉得这才是绝望。

       是谁说的。
       心有不甘终会有所负担。这负担太沉重。



       夜的时候,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声,灯光下谁也没有说话。
       覃书撑在凉沁的耳边,咬着她的耳根呼吸。那酥痒的感觉把凉沁惹得扭动起来,随着扭动的是覃书的腰。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香艳的盛宴。他的胸口压着她的背,贴合的密不透风,有汗水从缝隙中流出,他记得自己撞击臀部发出的声音带些淫秽的腔调,配合着凉沁口中呢喃的暧昧,他用力的甩动,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放进去,在那潮湿的路径里绽放绝望。
       他记得手指间摩挲到的毛发,柔软卷曲,他以为那些温柔都将属于自己,连同这个女人,连同这副身体,连同整个灵魂,都会在自己书写的绝望里沦陷,不能翻身,就像她现在一样被自己压着,不能翻身,只会呻吟。覃书手中握着两团肉,中间突起的地方让他痴迷,他把凉沁的乳房揉成各种形状,挤压搓揉。就好像书写时翻滚的笔尖,能把所有恣意妄为幻化成真。不带一丝情感,只是描摹描摹,不停的揉搓。
       当他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时,凉沁被他桎梏在身下,面向着他的脸,眼里化满不解,他滴下滚烫的汗水落在凉沁的脸颊,好像会升起雾气,那种冷与热交锋生成的升华。覃书以为自己的冲刺带来的是她的沦陷,她紧闭的双眼,紧锁的眉头,都将为他沦陷。
       他脑海里还记得刚见面时她不可亲近的样子,如同女神,而当下正张开双腿在身下无助地仰望。他把这当做一种胜利。
       所谓心有不甘。
       文字的败阵在她的身体里搅动,我在写字上输了,但在做爱中赢了。就如同第一次见面他输在撑起的裤裆上一样,他此刻赢在了她身上濡湿的床单上一样。
       随后他狠狠的停留在凉沁的身体里,把不满和征服全部倾注,如同怒火和欲望滚烫一般灼着凉沁,灼着覃书自己。
       他闭上眼,用嘴去寻得肯定,温湿的口腔里竟然毫无生气,他以为自己征服了她,她已精疲力尽,但是他忘了看,看凉沁眼里滚出的泪珠,和唇齿间挤出的某句话。


       纵身跃下的时候,凉沁抬头看见月光,它知道那个男人还在睡,还没有明白,究竟错过了什么。
       气流迎面冲来的时候,她想起那个男人在她身上撞击时迎面冲来的气流,咸湿霸道,不留余地。她的腿张开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些酸痛,腰背也已经渐渐疼痛,小腹的充实感一遍遍顶撞着自己的意识,她还能想起耳边的痒,手指挠过他后背的触感,甚至双腿间潮湿的温度,只不过当一切渐渐清晰之后,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什么也没有给她,除了最初那篇文章所拥有的共鸣感,而现在却仿佛荡然无存。
       凉沁眼睁睁看着交合处流下的处女血,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有的却是凉意,虽然她不可否认的得到快感,但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绝望,她以为的希望没有到来。她在那个男人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就想说,直到他事后亲吻自己时她才轻轻地用唇语说:

       不是你。

       地面就在眼前,那就再见吧,这个世界。我以为的希望再见了。



       心有不甘中会有所负担,不管是负担希望还是绝望。

       他用绝望书写希望,关于占有的希望。他希望她爱上自己。
       她用希望书写绝望,关于理解的渴望。她希望他理解自己。

       其实都是心有不甘。
       她用绝望换得希望,死亡绽放的棕红,是她对自己的救赎。
       他用希望换的绝望,钢钉毁灭的殷红,是他对自己的忏悔

       你懂了吗?不,你没懂。



后记:太长了,谢谢耐心看完。

本文作者:夜行无碍

我还是我,我不是我,世界从来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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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苏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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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05 18: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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