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鬼
1
是夜，雾气浓重，傍晚时分开始下起了小雨，远处的霓虹灯氤氲在雾中，绵密的雨丝被昏黄的灯光切割成一绺绺的，像鲛人的眼泪。
与这阴森潮湿的天气不同，老高的心情晴朗许多。新年来临在即，他在外忙碌五年，今年破例回家过年，正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
原因嘛，自然是钱挣得差不多了。这个“差不多”自然是不能跟这个帝都里有身份地位的人比，不过回到村里给儿子盖新房娶媳妇还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儿老高心情更加好了，脚步轻快了许多，就差哼小曲了。
老高本来想去乘公交的，不过他摸了摸怀中的包袱，犹豫了。
没错，他怀中揣着的正是他五年来拼死拼活挣来的血汗钱，整整十万元！
老高觉得公交车人太多，前胸贴后背，而自己身上的钱……
想到这里老高就改变主意了，他决定打出租车。
唉，辛苦了一年，从未舍得打出租车，今天为了某些原因，也算是破例了吧。
老高听着背后的车慢慢离开，然后消失不见，自己接着往前走。这时老高的眼睛忽然被一阵眩光击中，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老高赶紧用手遮住眼睛，通过缝隙看到一辆出租车正向自己驶来。
老高赶紧挥手致意，司机仿佛也看到了老高。
老高准备上车，这时忽然又犹豫了，因为他觉得司机并没有停下来的准备。
犹豫的当儿，又一道白光入目，老高惨叫一声，接着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出人命啦！”过路的女人大声喊道。老高飞出去的身子刚好落在女人身旁，怪不得女人要大叫。
人群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像是老高田地里觅食的蚂蚱。人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老高却一点都听不清晰，连意识也在一滴滴泯灭。
老高觉得好累，像是以前在家里干完农活疲累不堪的一下子栽倒在妻子铺好的软绵绵的大床上一般。
老高觉得喉咙变得腥甜，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
他其实想问问这些人，他的钱是不是还在。
老高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伸手入怀——
还好，钱还在，感觉还热乎乎的呢？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手在变凉的缘故？
老高不知道，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2
夜深了，雨还在下，就像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老高起身，脑袋有点晕。
“该死！回家的路上我竟然睡到在马路上，是有几百年没睡觉了？”
“不对，依稀记得，我被车……”老高赶紧查看一下身体，完好无损，和当初没什么两样，再摸了摸怀中的东西，一切还在。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老高打了个哈欠，接着往前走。
夜已深，街上没有公交，出租也没有，确切的说，连个鬼影都没有。
老高不禁加快了脚步，睡了一觉身子变得很轻盈，仿佛跳一下就会脱离地面飞到空中一般。
不对！老高身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飞起来？”貌似老高真的能飞起来，他一个中年汉子，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五，何时变得这么轻盈了？
老高忽然想到从村子里老人口中流传的一个说法：刚死的鬼身子很轻，却还不能飞，因为他们身上还沾有人间的阳气，而等到阳气散尽，他们就会飘起来，飘向天堂或者地狱。
老高努力驱散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正在这时他不觉间竟然走进了一座大楼里，准确地说是一座城堡，虽然老高也不知道城堡究竟长什么样，或许也只有这么富丽堂皇吧。
老高被城堡的气势迷花了眼，忽然城堡里涌出两队人，是漂亮的迎宾小姐。
“欢迎光临！”小姐很有礼貌地对老高说。
“是……对我说吗？”老高不确信地问道。
“当然，不是您还会有谁啊？”一个漂亮机灵的小姐率先走近老高，芊芊玉手搭上老高的手臂，就要把老高往里面拉。
老高脑袋晕乎乎的，不觉间竟然跟着小姐走了进去。
这下可把老高彻底吓傻了！
这哪里是城堡啊？分明是天堂！
这里的人竟然都能飞？老高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些穿着艳丽的美女正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璀璨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时不时一个踮脚就能脱离引力。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老高立刻抛出了自己的疑问，说着把手捂着胸前。
“这里是灵魂寓所。”一个妈妈桑打扮的中年妇女走来对老高说。
“灵魂？寓所？”老高一头雾水。
“通俗的说，这里就是人死后灵魂的所在。”身边的一位小姐说道。
“死后？难道你们是鬼？”
“你才知道吗？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我……死了？怎么可能，我活的好好的，还要回家盖新房，还要给儿子娶媳妇，还要……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怎么可能就死了？”老高的情绪很疯狂。
“你死了，这些是人间的俗事，何必让他来扰心呢？所有的鬼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享受的。”
“享受？”老高觉得这个词很陌生，太遥远，“什么是‘享受’？”
“享受就是……”身边一位漂亮小姐忽然将玉手搭在老高的胸膛上，老高能感觉到加速的心跳。
“就是喝美酒，有美人陪，有舒适的生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女生娇笑一声，身子在老高身上一滑，像鱼儿一样滑溜走了，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馨香。
“享受？对！我还当壮年就死了，是该好好享受一把。”老高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木讷眼睛忽然射出精光，像是要把眼前的伊人吸进去一般。
“不过，享受也需要钱，无论在哪里，人间或者地狱，都是需要钱的。”妈妈桑开口说道。
“我有钱！”老高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3
老高觉得自己还算清醒，因为他记得自己自从进来后才喝了六杯红酒，亲了八个女人，摸了五个女人的胸脯和臀部。这感觉，真的不错。
温香软玉满怀，老高的思绪开始飞了起来。
老高辛辛苦苦打拼一生，为的是房子和下一代，可是儿子不争气，好吃懒做，这份心还得老子操，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在背着血汗钱归家的路上——死了。
多么可悲的现实！老高眼中不禁溢出泪来。
既然已经死了，那这些钱还有什么用？全撒了吧，就当扔在水里听个响声，况且自己还用它做了这一辈子从未想过的事情。
老高意识渐渐涣散，正在这时房间里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了。老高揉了揉眼睛，朝着女人的目光看去——房间里多了一队人，是一队身着警服荷枪实弹的警察！
老高的酒意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
“妈的，不会阴间也有警察吧？难道在阴间逛窑子也犯法？真他娘的晦气！”
正想着，警察已经将老高身边的女人全部拷走，一个年青利落的警员走过来将老高搀扶起来。老高以为他要拷自己，可是并没有。
老高跟着他们出来，一头雾水。
“警察同志，究竟是什么回事，阴间也有警察吗？”
“什么‘阴间阳间’，这里是帝都，你上当了！”年青警察说道，“这里是全市最大的犯罪团伙，专门用鬼神之说迷惑人们，让人失去活下去的信念，然后任由她们为所欲为。”
原来是这样。据警察所说，她们专门找那些刚发生轶事头脑不清的人下手，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死去，然后用下了药的酒迷惑他们，达到劫财的目的。
“可是，那起车祸怎么回事？”
“什么车祸，本市今天并未接到任何车祸通知。”年青警察说道，“还有，赃物我们需要暂时没收，作为证据，你本人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过几天需要回警局作证。”
赃物，就是自己的那笔钱了。这下，老高只能空着手回去了，不过还好，只要自己回来后做完证就没事了。
4
老高与警察分手后接着往前走，继续归程。
的确，他的身子依旧很轻盈，像要飞起来一般，这种感觉绝不是假的。
接着，老高奋力一跃，果然飘了起来。
老高脑袋一片空白，此刻他不再想其他事情，只想着回家。
终于，他飘过街道，飘过立交桥，飘出帝都，飘向了自己的家园。在早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村里。
这时候他忽然落了下来，然后就这样走回去。
快到自家门口时，他听到邻居们的嘈杂声，还有……妻子的哭泣声。
老高看到自家门前挤满了人，老高觉得有事情发生，加快脚步，欲拨开人群或者喊一声，却发现嗓子发出的声音很空灵，根本不是自己的声音，人们也没听到。他拨开人群，忽然发现自己像是透明一般，直接透过自己的身体穿了进去。
老高挤进去，看到妻子跪在地上，头发蓬乱，妻子身边地上躺着一个人，面目已经血肉模糊。但老高能够认出来，那个人就是自己。
这时妻子将手伸进地上躺着的老王的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可惜的是，里面空空如也。
老高这下气的鼻孔冒烟——
“妈了个把子！现在的世界太阴险，连鬼骗鬼的钱都玩出了新花样！”老高卖力地骂道，“什么鸡巴警察，还不一样，都特么是鬼！”
老高又飘了起来，他决定去找那个“警察”作证，顺便算算账。
何钟隐，工科在读，四美好青年。新浪微博：@何钟隐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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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何钟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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