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慢悠悠地用一天一个故事的节奏读期盼已久的《小城故事》,我坚持认为这样写满细节的书适合在每一个黄昏时分打开我昏黄的床头灯细细咀嚼,可心急的我却在早起的早晨、睡醒的午后和睡前的床头灯下走进那个小城。依然是絮絮叨叨,但我在无边际的絮叨里却找到许多温暖,即使每一个故事都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或是淡得可以视而不见的悲伤。
在失业又失恋的寒冷冬天,她坐在古旧平房里孤独地发呆,但在阳光的鼓励下她很快站了起来,穿上高跟鞋去菜市场买菜。她说:“高跟鞋是另外一种鼓励,我新买了尖利的黑色细跟长靴和温柔的宝蓝色粗跟裸靴,踩在石板路上得小心滑倒,但徒然增加的八厘米好像带来了不同的空气,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沉睡的身体开始苏醒,我开始重新留意自己皮肤是否光滑、腰上是否有赘肉,小腿有没有被拉成美丽的曲线,高跟鞋正在呼唤我对人生的残余斗志。”一拿到新书我就迫不及待地直接翻到了《高跟鞋上》这一章,大概是因着自己对高跟鞋的迷恋和执迷不悟吧,“鞋跟叮当作响地敲在路面上,是一切生活里百听不厌的伴奏”,我相信每一个高跟鞋上都有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姑娘,不管是穿着达芙妮细高跟的都市丽人,还是穿着白色仿皮高跟的小城姑娘。我的大学从一双宝蓝色的鱼嘴高跟鞋开始,以两双宝蓝色的平底单鞋结束,怎么听都有点灰溜溜的味道,于是我决定重启我的高跟鞋人生,来重新唤醒我对人生的雄心壮志。
阿花的微博里时不时会贴出新做菜肴的配图,或是心血来潮用玫瑰腐乳汁烧的花生猪蹄,或是精心用小牛腱子做的自制卤牛肉,或是细心用半个小时给鸡爪子剪完脚趾甲后做的泡脚凤爪。她在《小城故事》中毫不掩饰甚至大大展现了她对食物的钟爱和天然的熟稔,那样信手拈来自然而然,连摔炮在编织袋里爆炸的焦味都能联想到春节前的家里的烤香肠,即使生活再不堪的人也会津津有味地吃着豆瓣酱,扯点野菜进去卤汁里,去竹林里挖胖胖的冬笋,我一直坚信热爱食物和烹饪的人儿总是热爱生活的。
在毕业酒上她穿着时髦、刚刚穿的耳洞上叮叮当当地响着廉价彩色耳环,这样急不可耐又意气风发地幻想着她“自以为笃定的远大前程”,以至于留给她的家家(即外婆)“越来越沉默的冬天”;她离开小城奔往那后来被称为“虚妄的远大前程”后几乎把小城的人忘了,假期回去,她用近乎怜悯的口吻说道:“这里不过是我们的夏日假期,却是他既有的全部人生”;许多人她没有再去看过,“仿佛如此就可以视而不见”。 虽然她讲述的是小城里十一个小人物的故事,可我在每一个故事里都清晰地瞥见了她自己的影子,我想,她试图讲出的那些不可安慰的故事,也许是在为安慰自己寻找一个出口吧。突然想起她的旧文《配菜人生》,于是在终于忙完琐碎后已经疲惫不堪的晚上十二点我仍坚持打开电脑重温她的配菜人生,她写道:“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写别人的故事,有些人只能写自己的故事,更多的人跟我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切碎改装,混迹进别人的故事里...我的碎片被油炸清蒸爆炒或者涮成火锅之后,也并没有那样面目全非,我当然一眼就能从把它认出来,然后说:哼,你也就有这点不入席只能做配菜的人生。”读完后顺便温习了一遍她的《泡菜坛子与一个盘子》,她说,人生要这么完整干什么,它又不是一个盘子,它只是眼前这个傻乎乎的泡菜坛子,我只享受那些我扔进去的东西,即使它们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传奇。从这些“普通虚妄”的话里得到安慰和力量,于是我照例在睡前将双腿靠在墙上,坚持认为可以拉伸出美丽紧致的线条,然后仔细地在腿上擦上身体乳,早晨的一杯咖啡、读几页书或是新买的裙子配小高跟就可以成为我早起的动力,即使刚刚才伤心地跟一个很重要的人离别。
不知不觉我也学会了用很多的形容词和细节描写来讲述生活,这样就可以把生活描绘成别人看不清的模糊模样,正如我学会了用大笑来掩饰尴尬和不知所措,虽然有时候自己还是感受到了四处漏风的沮丧。我奔跑着忙碌着说着大笑着,认为这样就可以忘掉那些随时都会浮现出来的关于告别的句子和某些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的脸庞,我坚持认为把它们切碎塞进每一个在阳光下闲聊欢笑的空隙里就可以把本来就不太多的悲伤稀释再稀释,直到面目全非,直到可以视而不见,仿佛可以永远视没心没肺地活在某个角落,不去细想生活本应该有的幸福模样和现实的不尽人意,然后人生可以优雅地永远向前。因为尽管我们都不过是他人生命中的配角,但配菜对于一个泡菜坛子而言却是永恒的主角。
本文作者:青浅玛
黄昏是我的家乡 你是家乡静静生长的姑娘 新浪微博ID:@青浅玛 我的豆瓣专栏《花下树影》:http://read.douban.com/column/1457985/?ici=colum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