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梦，小小说
握了老半天的笔，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它原本只是昨晚自己做的一个梦，没有预先构思，没有彩排，一切都是突如其来。
我从小就爱做梦，最神奇的是，几乎每一个梦都能被我清楚地记录下来，再娓娓向他人道来。长大以后更是如此，特别是每一次在现实中觉得压抑难过，在梦里歇斯底里地哭一场，明早醒来，也就好多了。
有好几次都想把自己的梦写下来。但提笔之后，下笔之前最是沉默。我不握这支笔已经两年了。我觉得它好似长了腿，怕自己再也掌握不了他，怕力不从心让它逃了。
这次能提起笔来写是难得的，特别是在即将期末考的时候，忙里偷闲，别有韵味。
我是个爱做梦的人，现实和梦境，我也经常搞不清楚。无奈，只好把现实的情感隐了姓改了名，写到梦里去，再把梦里若有若无的情感带到现实中来酝酿、细品。
我就是在梦里不断长大却又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小小梦，小小说。以此来纪念我做过的那么多的梦。以此来纪念我在梦里度过的青春。
2013/6/9
一、 前篇
我叫简，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
从小，父亲就告诉我，军人的意志是神圣的，即使有一天躯体被控制了，心灵和情感也是绝对不会受驱使和改变的。
父亲很理性，可他似乎并不知道，我和哥哥是那么不一样，我似乎更多地受到母亲的影响，天生感性。这也就使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像父亲一样，一个钢一样的，全心全意冷酷的军人。
我和哥哥从小就广泛学习武术、射击和接受各种耐力训练。我比哥哥更有天赋，但是哥哥比我更刻苦。我从小变看不惯一些暴力的技能，于是便偷懒不学。哥哥懂我，也溺爱着我，帮我偷懒。只是如果被父亲发现，哥哥便免不了被十倍、二十倍地受罚。
那时候父亲常对我说——你现在不接受，不训练，等到你遇到危险的那一天，你就无法保护好你自己了。
我一直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我有一个如此厉害而且爱我的父亲和一个也很厉害又疼我的哥哥。我一直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我有我的家。
可是那一天真的来了。
二、 受伤
那是很平常的又很深刻的一天，我和哥哥一如往常在坡地上练习。那是晴朗的一天，我和哥哥有说有笑的，正在比赛射击。
突然，眼前的哥哥脸色一变，大喊“小心！”我迅速侧身，看到一道刺眼的蓝光正从我背后袭来，我躲开了。
正要逆光寻去，又有一道更为刺眼的光束迎面而来，我来不及防范，蓝光迅速穿透我的胸膛。
哥哥的脸色大变，朝光源追去，却被光束击倒在地。
接着，蓝光消失了。短短几秒，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而一切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一阵疼痛的巨浪袭遍我的身体。
我从小就是一个怕疼的孩子，一直没有受过什么伤，甚至也很少生病。所以我印象中最疼的事就是偷懒时被父亲责备和看着父亲责备和体罚我的哥哥。所以我讨厌那些高超的技能，所以我不愿意去学那些会伤害别人的技能。
我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把我背回家的。哥哥也受了很重的伤，只是他比我强壮，比我坚强。他拼了命也不会抛下我的。
我只记得哥哥颤抖的身体和嘶哑的声音，他背着我不断地走，不断地在我耳边叮咛——妹，快醒醒，不要睡，不要睡…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好像夏夜里的虫鸣，宁静而又美好，我微笑，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七月，火红的凤凰花开落了一地。
三、 苏醒
“孩子，快醒醒，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家人会担心的…”
我在昏迷的梦里不断地听见母亲的声音。那是我自出生到现在都未曾见过的母亲，无数次我都在潮湿的梦里寻找她。每当生病，身体不舒服时我便会在梦里看到她——此刻，我亦是泪流满面。
“简，快醒醒。”我仿佛还听到了父亲沉稳有力的呼唤声。我渐渐睁开双眼——在朦胧的泪眼中，我看到父亲那疲惫的双眼，和那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的脸庞。
哥哥也在房间里，正满怀关切地看着我。转而，他用假装轻松的语气嘲笑我“猪啊，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我向哥哥看去，哥哥的眼里似乎也闪烁着什么。是因为我眼里的泪光，还是哥哥也为我哭了？
原来我已经昏睡一个星期了。母亲说得没错，我真的让父亲和哥哥担心了。还好的是，我看到哥哥好好的。哥哥比我强壮，比我坚强，更比我好得快。所以，我也要快点好起来。
“你现在不接受，不训练，等到你遇到危险的那一天，你就无法保护好你自己了”。从醒来的那一天起，我的脑海里就不断浮现父亲说的这句话。是啊，那会伤害人的技能同时也是保护自己的技能，更是保护自己爱的人的技能。我不能一味地等着父亲和哥哥来保护我，让他们担心啊。我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去保护自己爱的人。
于是，我开始接受和加强自己的学习和训练，和哥哥一起。但是哥哥的眼里却不再明媚，表面和以往一样，内心却不再是轻松的，他保护我的警惕性更高了。
以此同时，父亲也暗地里紧紧调查那些神秘袭击人不放。
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所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
我们似乎都已知天命，静静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四、 再访
九月的一天，父亲因事出门了。哥哥准备着也即将出门去。
一阵敲门声，我去开了门。
一股不同于现实的魔力瞬间包围了我，我的咽喉似乎被强大的力量扼住了一般，我强烈地感受到——门前的这个婆婆，她就是——那天——
“闭嘴，让我进去。”我的脑海浮出一阵声音，可是那个婆婆的嘴并没有动。
“妹，这位是？”
“哦，我认识的一位婆婆，说好来借东西的…”“请进。”我默视那个婆婆。
“你啊，就是太好心，你这老好人病怎么都改不了！”哥哥揶揄到。
“哥——你有事就先走吧，我没事的。”我艰难而又无比坚定地开了口，低着头。
“好，那你就好好呆在家，等我带礼物回来给你哦！”如我所料，哥哥并没有发觉一切的不对劲，笑着离开并关了门。
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屋子里静得只剩我急促的呼吸声。
“我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包括一切与你有关的人。”良久，她缓缓地开口。
“为什么？”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因为你的母亲，因为你能为我所用。”邪恶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
我握紧了拳头，暗自发力，想做最后一搏。一阵强大的气流迎面袭来，我跌坐在地，之前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疼痛瞬间袭遍全身。
而她，甚至没有动过。
我抬头，她黑暗空洞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我。
“别费力气了，你必输无疑。”脸上没有一丝起伏。
从未见过如此奇怪强大的力量，那是在现实的我们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出来的。
我知道我输了。眼前的景象开始涣散开来。
“你的父亲，我会剥夺他所有的能力，让他变成一介凡夫。你的兄长，放心，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不要！！——”我瞪大了眼睛。我想使力，可是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与绝望，眼泪开始簌簌地往下掉。
“岚，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岚是我最好的知己，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我只能说谎了。我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隐藏他们，一切我能隐藏的我爱的人。
“我可是知道，你和她很要好呢！”冷冷的语气，冰凉刺骨。
“不是的，不是的…”与其说掩护，此刻的我几乎是在求饶。
疼痛加上心痛，让我全身颤抖。
“还有，晴。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呢？”
“我不认识他！别去找他！你让我死吧！别伤害其他人！我保证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让我走吧！…”我已经熬不下去了，阵阵疼痛在我的脑海里冲撞，然后咆哮而出。
晴是我喜欢的男生，一直都是。
“求求你带我走吧…”又苦又涩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我已经哭到没有力气了。只剩乞求。
“好。”她第一次扬起嘴角。
话音刚落，我便感受到一股气流将我包围，慢慢地，将我从我的躯体中抽离。
爸爸，从此您再也不用担心那群坏人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了。
哥哥，妹妹再也等不到你的礼物了。
五、 侵蚀
我已经开始习惯这里的日子了。自从被她带到这个“世界”以来，我已经死了，或者还没死，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能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胜过我的父亲和哥哥，胜过一切凡人。我可以隐身、现形，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温暖的躯体，我已经走了，走了一年了。
我终于实现了自己要变强的梦，但是，我却再也保护不了我爱的人了。
自从那个婆婆把我带来这个“世界”，授予我法力，让我们帮她做事。我们不能有情感，我们无从选择。
但是现在婆婆已经老了，渐渐管不住我了。
我决定回家。
六、 回家
看着眼前的一片苍夷，我知道，我的家已经没落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我的哥哥。
天色渐暗，我登上楼。在楼梯间，我与父亲迎面而遇。我怕他看到自己而迅速将自己隐身。我看到我的父亲老了，真的老了，好令人心疼的老。我好想抱抱他，现身在他面前，却读到了他心里久久萦绕的一句话——我的儿子不见了，我的女儿也走了，他们好久没回来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呆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我目送我的老老的父亲下楼，然后向楼顶走去。夜幕降临。
我在楼顶上看到好多和我在一样“世界”的人，只是他们都好苍老，看上去木讷冷漠，或只剩一点点情感，或全都不剩了。
他们在楼顶坐着，各有各的姿势，用自己独有的乐器，缓缓演奏。
曲子里弥漫着见不到亲人的哀伤和无穷无尽的思念。
我看到了，我日思夜念的母亲，他就在这些人中。可是我的脚底好像生了根，迈不开步去。因为我读懂了母亲的心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情感。这哭了无数次的场景，此刻我却欲哭无泪。秋风安静地卷走我脑海里的一切，只剩我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良久，我看到我的父亲坐在楼下大门旁。奇怪的是，他紧闭双眼，聚精会神的样子，似乎在聆听。我懂了，他看不到我们，却听得到着悲伤的也是从他心底里发出的曲子。我拿起萧，含着泪，凝视着楼下我最亲爱的父亲，缓缓吹奏。
爸爸，你听到女儿的箫声了吗？
爸爸，女儿回来了，你感受得到吗？
七、 春暖
“军人的意志是神圣的，即使有一天躯体被控制了，心灵和情感也是绝对不会受驱使和改变的”。我一直记得父亲的话。随着日子过去，婆婆的老去，我再也不愿埋没自己的情感了。于是我常溜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男孩，可是我却没有去看他，因为我知道，一切都是枉然。
我会用自己神奇的能力，帮助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还会动动手脚，让有些家庭避免离散。我帮助别人做着一切我自己想做的却以后都不可能再实现的事。
八、 囚禁
有一天，婆婆终于发现了。她大声训斥我，为什么还留有情感。压抑很久的我终于忍不住大喊出来——是，我一直有情感，我还在思念我的父亲，我还在苦苦寻找我失踪了的哥哥，我还没有忘记我喜欢的人！
我被婆婆关进一个黑屋子里。原来那里面还有好多和我一样还有情感的人，我们一起在黑暗里备受折磨。
终于有一天，我们一起决定，打破枷锁，去寻找自由。
九、 冲破
这一天终于来了。
伴随着一道光，婆婆一如往常，打开门，进来检查。
一场魔力与魔力的厮杀。
屋子里的地上、墙上和天花板上，到处都是一片打斗后的狼藉的景象。
我们胜利了。
一直紧闭着的大门，伴随着婆婆法力的消失而向我们敞开。
十、 归去
父亲走了进来。
“哎，这间车库好脏，是该清理一下了。”
在我眼里血腥的打斗空间竟然是父亲眼里杂乱的车库。
我急切的现形，走到父亲跟前，“爸，是我。”可是父亲完全无动于衷。
“爸，是我啊，你看看我！”父亲仍然视若无物，继续忙他手头的事。
“爸，你看看我，是我啊，女儿回来了…”我声嘶力竭。我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已经快把眼泪哭干了。
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是在两个平行的，却完全不相关的时空。
我默默地帮父亲打扫，整理，虽然一切都已毫无作用。父亲也丝毫没有感觉。
最后，我看了一眼现实世界里干净的车库和父亲欣慰的笑脸，向着散发着光芒的门外走去。
我已经自由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本文作者：丁宁
Sometime we can do more, something we have no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