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病,我一坐在那里就失去了与人交谈的能力。我总是和身旁的人聊着聊着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只要坐着,它就牢牢把我禁锢在体内,挣脱不得。
我坐在火车站里,从沉默中逐渐苏醒,弄不清是刚到还是未走。
德州A
为了和李伟打一个莫须有的赌,我坐上了火车去德州。我很少坐火车,没有飞机的话我宁愿坐大巴,李伟对我的弱点了如指掌,所以这次他指定我坐X班火车。
我之所以对火车充满恐惧,是因为在狭小空间里看到如此之多的人容易使我崩溃。火车不像飞机和大巴,一人一座,只要能挤下人的地方都不会空着。X班火车上的人出奇的少,这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站在空荡的车厢里,望另一节车厢里望去,竟然也是空的。
李伟在德州开了赌场,很多年了,他一直邀请我去,但我对赌博从来都没有兴趣,真要赌的话,我的初衷也是拿钱让别人玩得开心。但这次不一样,作为有着十几年交情的朋友,李伟竟然打起了我妻子的主意。
前天,趁着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偷偷地跑出去了。下午她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在德州,在李伟那里。这小婊子,终于承认了他们的奸情。晚上李伟又给我发短信,说让我过去,和他赌一局,因为有奸情的女人对原配死不了心。赢了,她跟我回来,和李伟断绝联系,我们依然是好夫妻;输了,我自己回来,从此再也不和她联系。
德州B
德州火车站破败不堪,道路泥泞,我在抱怨的时候想起来赌客们都是坐飞机来的,所以火车站再怎么破也没有关系。往汽车站去的路上全是卖扒鸡的铺子,我饥肠辘辘,睡眠不足,想找个地方吃点早饭顺便休息休息,可是除了扒鸡什么也没有。火车站和汽车站哪是为赌客们准备的,低端的东西都是为穷人准备的。
所有的铺子都说自己卖的是最正宗的扒鸡,在火车站和汽车站卖扒鸡本身就是件搞笑的事情。除了扒鸡这附近还开了不少卖性保健的铺子,这些东西都是车站周围必不可少的,廉价肮脏的食物、旅馆和性。
仿佛所有的车站都是一样的,和所有的城市一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扒鸡呢?扒鸡是德州所独有的么?别的地方只有鸡么?
我按照李伟给的地址坐车去了,赌场在德州的某个县里。
德州A
李伟派人在车站里等我,司机、保镖、紫色的帕拉米拉。特殊通道直通赌场,司机说这条路是专门为赌场修的,路旁布满了高大的建筑,灯光让这条路上的赌客寂寞不再。赌场的四个方向修了四条路,火车站、汽车站、机场直通,还有一条是用来送客的,也就是送死人出去的。
到达赌场后直上顶楼,三十三层。空旷的餐厅,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灯光之中。桌子上放着一个被盖住的盘子,两个高脚杯,一瓶红酒。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李伟想让我陷入沉默之中。
不如吃个鸡吧。我坐下后,年轻的女人对我说。
我点点头,她拿开盖在盘子上的金属盖子,一只扒鸡趴在盘中。一切看似都莫名奇妙,我知道背后一定是李伟在操纵。鸡骨头铺在桌布上,我们喝了半瓶酒。灯光昏暗,她借着鸡肉与酒的反应爬上了桌子。
德州B
没有人知道李伟的赌场在哪,我怀疑地址是错的。下车时已是中午,德州很热,发自内心的热,走完整条街没有发现一家铺子卖水和食物。这里的人真的以赌博为生?赌场里提供一切服务?阳光让人眩晕,现实是多么令人讨厌的温度。
我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三遍,空腹,脱水,中暑。店铺里的人手里拿着扇子坐在门口,悠闲地看着我走来走去。放弃寻找赌场,我坐在紧闭着门的破房子前的地上。
从一点到七点,整整六个小时,天开始黑了。人们关了铺子开始往这边走来,鱼贯而入,赌场难道只在夜间开放?我跟着他们进去了,破旧的屋子里有个地下室,一盏低瓦数的灯泡悬挂在顶上。
一张长桌子分为几个区域,不同的玩法和赌具,围满了赤着上身的人,有的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馒头。角落里有人在肏屄,低沉的呻吟,流着汗的肉体,老汉在这里享受着免费的服务,推车,推车,推车。
人们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叫嚷着,我眯起眼,在人群中寻找李伟的影子。
德州A
她从桌子上爬过来,像猫一样轻柔,灯光聚集在她身上。别动,她说。她跪在桌子上,弯着腰,低,低,再低,解开我的拉链。
不如吃个鸡吧。
没有骨头可以吐,吃了一半,她抬起身子,褪去衣服。圆润的乳房,细腻的皮肤,精致的射精。饱含酒精的鸡肉,她醉了,我醉了,鸡也醉了。
拉好拉链,我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睁开眼时李伟出现在我面前,特制,他说,这道菜是特制。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李伟拿出一副扑克,赌局即将开始。
每人随机抽一张牌,比大小。一秒钟的事,李伟的牌比我的大。我见到了即将成为李伟妻子的我的妻子。他们手挽着手下了楼,我觉得一切都很有趣,晚餐,赌局,赌博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一直弄不清。
司机说,我是唯一一个活着从送客的那条路出去的,我赢得很彻底。
德州B
从七点到十二点,越来越多的人挤在地下室里。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却舍不得离去,角落里的女人已经不在,老汉们只好寂寞地挠着蛋,看着手中的牌伤着脑筋。
我看见了李伟,他叼着烟从人群中挤进来。他也发现了我,冲我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后背。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我。
有段时间了,这地方真不好找。
还不错吧,这赌场生意好。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他再次拨开人群,挤到收钱的地方,拿了一百块钱。他喊着我的名字让我过去,把一百块塞给我。
你先走,我还要忙。他叼着烟走了。
真无趣,我握着这一百块,想着出门是吃一只扒鸡,或是,找一只鸡。
本文作者:马甲
生猛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