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拾掇起沙发上那根猫胡须的时候竟有种胡须在肆意扭动的感觉,她故意睁大了眼睛,甩甩头又揉揉眼才确信自己刚刚只是晃神出现错觉罢了。
她家养的这只猫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生得很是好看,浑身上下的毛全是雪白色,一尘不染没有一丁点杂质,小家管它叫做雪球,这名字和它煞是适合。雪球正睡在沙发的另一头,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的上下起伏,可能是发现小家正捏着那根掉落的胡须看着它,雪球睁开眼,拉长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叫唤了一声走到小家坐的地方。它前爪搭在她身上抓了抓,将头放到小家的手里磨蹭两下,小家一低头刚好与雪球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对望,那双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整个宇宙有种莫名的吸引,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小家反手摸着雪球的头,挠了挠它的下巴,雪球心满意足的紧靠着小家睡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家伙比刚来家里的时候要肥硕些了,毛色也更加的亮泽了,小家这样想着就觉得开心。
雪球本是一只流浪猫,每天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那天夜里小家下班回家,隐约感觉楼道里有人站在那。小家住的房子是幢五层楼的老式房子,电源线路老化,加上有几户人家没交纳物业费,于是整个小区里唯独他们这一栋是没有路灯。小家加班的时候比较多,每天差不多都是天黑了之后才能到家,为了方便进出,她总会随身携带了一支小型的手电筒。
觉得楼道里站着一个人,小家心里一惊,最近她住的这一带总是不太平,连着出了好几起抢劫和强暴案件,出事的全都是像她这样二十多岁的白领女性。小家手中的电筒连忙朝那方向扫去,一颗悬着的差点就冲出嗓子眼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长长呼了口气,原来是只猫,看上去脏是脏了点,却看得出那猫的模样还挺讨喜可爱。
小家嘴里发出类似老鼠的“叽叽”声逗着那只猫,一面蹑手蹑脚的朝它走去,高跟鞋跟轻轻砸在台阶上的声音缓缓在楼道路晕开,一下一下,叩哒叩哒。
“小家伙,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呀?”
那只猫耷拉着眼睛看着小家,看上去好像饿了一段时间,没什么力气。
“小家伙,要不要和我回家?”
“喵。”猫轻轻叫唤了声,连带着嘴两边的胡须跟着上下翘了翘。
“真乖。”
小家一手托着猫继续往楼上走去,那猫不挣扎也不逃跑,似乎知道跟着这个女人回家后就能饱饱地美餐一顿。小家本就是个爱猫之人,以前和爸妈一起住不让养,只好作罢。后来进大学,她开始收养各种各样的流浪猫,怕寝室的人有意见,她老早就在外头租了一间房住,为的就是能和这些宝贝一直待在一起。只是可惜,她虽然对之前的那些猫付出了很多心血,却没得个好结局,一开始养的猫是一只接着一只死掉,后来她不拿回家养了,结果无论是小区里还是其他的地方的野猫,但凡是她经手喂养过的皆会离奇消失,哪怕她只投过一次食。
“你要是早来我家该多好。”小家一面开门,一面冲着手里的猫碎念,“你要是早来我家,就可以见到你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了。”啪,摁了下墙上的开关,屋子里的灯全亮起来,一下就将让人觉得沉重的黑暗驱散开来。屋子中央是个三层的展示柜,展示板上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相框,相框里是不同品种猫的照片,它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依偎在小家的怀里,冲着镜头或龇牙咧嘴或安静懵懂。
“你看,这就是你的哥哥姐姐们。”小家摸着手里那只白猫的头,“我一会给你弄点吃的,在那之前呢,我们得先给你洗个澡。”白猫乖顺的在她手上蹭了蹭,小家抱着它到浴室里,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彻底洗干净然后再细心的给它吹干,那猫倒是乖,一声不吭也不像其他的猫那样会到处逃窜,它的毛雪白透亮竟没有一丝杂质,小家对它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原来你这么漂亮的呀。”小家放下手中的电吹风,手指在白猫的鼻尖上刮了下,“看你这么白,毛也蓬松蓬松的像个球一样,我以后就叫你雪球吧,怎么样?”雪球很配合的“喵”了一声,小家觉得愈发的开心。从冰箱里翻出一盒牛奶,倒在碗里再放进微波炉里开成小火加热了三十秒,又从厨房的壁橱里翻出一直备着的一袋牛肉口味的猫粮倒在另一只瓷碗里,棕褐色的猫粮从带子里滚了出来砸到碗壁上发出叮令当啷的声音,雪球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小家一直忙活着,尾巴不停的左右晃动。
“你多吃点,长得白白胖胖的才好呢。”小家将牛奶和猫粮推到雪球面前,一脸笑盈盈地望着它,雪球也乖,低下头不声不响吃着碗里的粮食,然后又偏过头去舔几口另一只碗里的牛奶。“小家伙,你真乖。”小家说着,手又不自觉地伸出去抚摸着雪球的头,却是没摸几下,雪球突然抬起头猛地一口咬在小家的虎口上,咬得很深很重,瞬时间血就流了满地。小家还在惊慌不已,雪球嘴边的胡须全都脱落下来,在地上不停地扭动着,越变越大越变越长,不一会就成了一滩拥挤在一起黏糊糊的蛞蝓,它们移动的速度奇快,全朝着小家涌了过来,通过她的眼耳口鼻甚至是肛门就往她身体里钻。小家全然来不及反抗,甚至没发出任何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声音,没多久她就倒在一片血红当中,一张嘴上下微微张合,仿佛在做最后的疑问:为什么?
雪球走到小家身边,那些蛞蝓全都从她身体里钻了出来,扭动了几下又回到了雪球唇边重新成了一根一根晶莹通透的胡须。“贪嘴的人,这是给你的惩罚。”雪球的喉咙里发出一个类似低吼的声音,在安静血腥的房间里显得极为诡异,“这么喜欢吃猫肉,那你也尝尝被啃食的滋味。”雪球说话的瞬间,躺在地上的小家轰的一下化作一滩血水。
小家喘着粗气挣扎着醒来,才发现刚刚只不过做了一个梦,不知是哪的水龙头没拧紧,自来水从水管里滴落下来的声音混合着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响彻在小家的耳边。她看了一眼沙发的另一头,刚刚平复了点的心瞬间又冲到了喉咙里来,雪球趴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里散出莹绿色的光,它扯了扯嘴角,一个胡须飘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很快胡须落满整个沙发,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动着,最后变成一滩黏糊糊的蛞蝓,屋子里的灯突然全灭了,电视机也忽然被打开,小家的尖叫声透过家里的窗户直往夜空里钻。
没多久,这夜又恢复了平静,屋子里微微亮起了一盏灯,水滴声和时钟声依旧此起彼伏的响着,一切就像是都没发生的一般。
两天后,在一个破旧的巷弄里,一只浑身纯白的猫坐在一个剥落了漆的垃圾桶上,身后的尾巴像是根蓬松松的鸡毛掸子,偶尔来回扫扫。一个胖乎乎的女孩从巷中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它,满脸兴奋的朝它奔了过来。
“小猫,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呀?你是流浪猫吗?”
“喵。”白猫叫唤了一声。
“真乖。”胖女孩探出一根手指在它下巴底下来回梳弄,白猫因为舒服喉咙里连绵不断的发出咕噜声,胖女孩突然睁圆了眼睛,揉了下眼睛之后,不禁笑着摇摇头,她笑自己刚刚看花眼,也是,好好端端的一只猫,胡须怎么可能突然全掉了下来,落到地上还不停的扭动呢?这白猫的胡须不好好的在它嘴唇上待着嘛。
“小猫,要不要和我回家去?”胖女孩话刚说出口,白猫往她身上一蹦,顺从的喵了一声,“真乖。”胖女孩抱着白猫就往家里跑,她实在是太胖了,边跑边喘,汗水止不住的往外冒腾。“妈!妈!快开门,看我带回来什么?咱家晚上又可以吃餐好的了,快,快打电话给我爸叫他一会买点高粱酒回来。”话语里满是馋意和兴奋,只是她不知道她怀里的那只白猫刚刚嘴角往旁边扯了扯,一根胡须落到地上扭动了几下就顺着她的脚边钻到她家里去了……
彭加奇,自由写作人、主持人、编剧。新浪微博:@彭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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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彭加奇
自由写作人、主持人、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