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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歌一个人

读后感,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逼着你写。而我更倾向于写类似于《记一件有意义的事》这样的作文。往往,我认为去春游发现了一只前所未见的大蝴蝶是很有意义的事,然而,大蝴蝶并没有纳入老师的“有意义”的定义里。曾几何时,写文字也成了要去讨好别人的东西。而读后感,要去读出作者的想法,窗帘是蓝色的,说明作者内心的忧郁,继而有了后来我同学的一个网名,叫做蓝色忧郁。在我看来这就好比揣摩圣意,奴婢愚笨,实在是做不到。几千年封建王朝遗风不散,可能在我这里就要中断了,我挺自责。
观后感,要一睹观后感,你可以上豆瓣。那里专业。专业得堪比农村里的泥水匠。一块砖一块砖往上堆砌,一丝不苟,不留缝隙。而我,又做不到,我TMD能干吗?让我砌砖,或许我就一块横着放,一块竖着放,那里要留个洞,这里砌成个三角形。这样砌起来的房子不塌才怪。反正我是不合格的,我只会按照自己心里想的然后表达出来。一个瓶子,首先它要能装水,我能装吗?不能。而后要有人捧住你,有人捧我吗?没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瓶子。
听后感,这是我自己的创新,我很自豪以代加工厂取得GDP第一的当下我居然能做到创新。听了一首歌之后产生的感想,博一下大家的眼球。人都差不多,从未曾学会语言的小屁孩到摇摇欲坠的糟老货都喜欢新鲜感。不过也有至死不渝的忠贞,比如男人对黑色丝袜,这个咱就当不知道好了,毕竟也是不上台面的事情。另当别论。
这首歌是罗琳娜·麦肯尼特唱的。 为了翻译出她的名字,我可是颇受波折。企鹅音乐这玩意竟然不能复制!单单Loreena这个单词我就切换了好几次网页才把它写到度娘里。肯请原谅,我也想高冷一点不用度娘,可是google不是打不开嘛。我不是圣人,而是一个懂得迁就自己的人。虽然喜欢丰乳细腰肥臀,但当苦求不到时,即使是村姑也推倒罢了。什么宁缺毋滥,装给谁看。

我把鼠标放到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是《摇篮曲》。不知道是谁翻译的,不知道本身这首歌的英文名叫什么。
整首歌曲慢慢扬扬,罗琳娜没唱过一个歌词,只是悠远地吟唱着,声音很美,旋律很遥远,还时不时伴着雷声。这摇篮是要诞生什么圣人吗?我这么想,当然也许是一个恶魔。因为我们不知道他诞生在哪里。给人很庄严的感觉。是吧,不管是圣人抑或恶魔,他才刚刚作为一个生命诞生,我们这些已经在这个世界里风雨交加过的人们该给予他内心里最善,最美,最真的祝福。暂且忘却那些被尘世覆盖着变质了的扭曲念想吧。

这首歌,准确的说是乐曲为什么会让我触动这么大,除去个人本身的矫情外,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想起了一个人。

我没有一份通俗意义上的好工作,收入不高不稳定。那天我要去见一个客户,是我的初中同学。他当初的学习成绩很糟糕,而我是年级里的佼佼者。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们喜欢过同一个女孩。他没有公开表达出对她的爱慕,碍于我因为学习成绩而在年级当中形成的威望。显然,那个时期我是胜利者。
而如今,我穿着衬衫西裤和皮鞋,一副业务员的形象,要去见一个快速消费品经销商的副总。我的内心已经把自己归位为失败者。
我想,这是上天的嘲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学习生涯的风光,如今已经沦为旧城区,孤风吹过,只在街角卷起一片枯叶。

我极力邀请张总去街边炒两个菜,喝点酒。
张总说他仍然从心底里佩服我,有房有车,娶妻生子,生活美满,他觉得这是成功。我却觉得在他的事业面前,我的这些都是蝼蚁。
两杯酒下肚,我们开始聊起了自己的人生,隔着纸的人生。咱们的肉眼只能看到白天阳光普照下的事物,而那些被黑夜笼罩的不为人知的面目狰狞的事物躲在角落,假装被我们看不见。
他居然会有这样的人生。

他说:
乡下我很久没回去了,虽然只有几十公里。两年了,连过年都没回去过。
我跟我爸闹翻了。
几年前,我也想过不在这个单位干下去。有了儿子,总想多赚点钱,靠这点上班工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就去信用社里弄了点贷款,准备和我哥合伙,买个车去开滴滴。
真不能说走就走,写好的辞职信从抽屉里拿出来又放回去。现在网上那些什么“世界这么大想出去看看”,你一出去看,看完回来就挺可怕,一个人吃个快餐一荤一素二十几。你一出去看,还房贷能刷信用卡我会考虑一下。你一出去看,孩子的学费得拖到校长上门了,上门也好,校长都是读书人素质好,指不定还拎点水果来。所以依我看,说这个话的人就是唯恐世界不乱,明知道大家都是勤奋得把时间一掰为二的人,还要来逗我们。
以前我看到村上那些蹲在门口被拴住脖子的狗,觉得它们好可怜。现在低头看看自己,再也不敢去可怜它们了。没被拴住脖子,没被拴住手脚,却蹲在家门口哪儿也不敢去。估计再路过反而会被它们笑话去吧。
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睡觉。诗和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避孕套和太监也没有什么关系。远方和就近都没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远方更没有酱米油盐,除非远方天上有钱在掉,那我们会举起一面大旗,写上保护环境或者替人花钱的高端字眼就可以奔去远方了。
我想过,说想出去看看的这种人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信誓旦旦写好了这句撩人的话拍好照片传到网上,然后自己就认真工作去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结果蝴蝶效应却生生地戳中并掀起了无数电脑屏幕前的单细胞思考的人们。要么,他有一个爹。
有首歌如果摆到现在来唱是这样子的,“说走咱就走啊,作死作死全都作死。”
走不成。老板不让。
买的房子在郊区,学区不好。单位附近这个是租的房子,儿子上学只能回乡下。很多人都抱怨自己的老板不好,当你遇见一个好老板替你着想替你办事也是挺麻烦的。知道我的烦心事后,他拍着胸脯跟我说,帮我儿子弄进师大附小。
去年7月份,在君悦里摆了一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兜里塞了满满一沓,捂到饭局终了都没敢递出去。个个都是领导我递给谁去,生怕出点错搞砸了。最后也只能把乡下带来的土鸡土鸭土鳖之类的都塞到他们后备箱里去。后来我把这满满一沓塞给老板,他死活不要。说都什么时代了不兴这个,弄点土货领导们最喜欢,事情肯定能办妥。我也就信了。
这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即使自己会飞会遁没他这层关系,想进师大附小,那都是做梦。花多少钱都找不到门道去花,更何况也没钱。那点土货能打发谁?老板哄哄我,我也就装傻省点钱算了。我知道老板也是真心想留我,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用了关系又放了血。我再跟他说走,那我就真畜生了,何况畜生是知道感恩的。
之后就跟我哥商量,所有夜班我来开。他可能担心我白天上班晚上还开车太累,太危险。我说我有200万的意外险,他还是死活不答应。就一直自己在开,夜班包给了别人。只是我投进去的那个钱,死活也不肯还给我。信用社的利息却一直都是我在给,这算什么道理。跟我爸说,他说都是自家兄弟该互相帮衬。利息就我爸背去了。
上个月,一天好几个电话都是信用社催款的。贷款到期。电话里头无止境的谩骂,你还不能挂电话,得让他骂爽了才行。否则刚挂那边就重拨回来了。我自想也是个本分的人,被他骂成了下三滥比小偷都不如。可是我真的拿不出钱来,那个钱都在那辆车上,催账的可不管,信用社里的字是我签的。人这东西也奇怪,刚开始心塞不好意思,催账的骂得多了也就不怕开水烫了。什么威胁都如同鸡对鸭讲。也多亏他,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的亲戚,这么多从未尽孝过的祖辈。

张总呷了口啤酒,我心想,这只能怪你自己了,钱投到出租车上,好歹也该立个字据什么的。亲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用字据来维持。亲兄弟从穿开裆裤开始为了一颗糖果撕扯打架,转眼又拎着屁股踩在尿滩里玩耍,经过三十来年后,是什么元素注入了这三十年的空气里,亲兄弟竟也成了这般。

他说:
我妹妹现在30多了,我看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刚从里面出来,这都第2次了。
上学那会,别人欺负我我都装孙子,隔壁村老爸杀猪的那个家伙,不是在学校里横着走的么。见着谁都是他的绊脚石,不踹上一脚心里就堵得慌。你还记得我那时候问你拿了盘游戏卡吗?你以为我故意不还给你啊,就是被他抢去的。我当时也只能认怂,宁愿被你骂,总比被他揍要好。之后还被他要了好几次钱,有次他一边吆喝着,一边拍我的头,我当时只有5块钱,想着放学去打游戏机就死活不给,我看见咱们教导主任,就那姓胡的死老头从过道走过,想喊他帮忙,低个头一溜烟就转过墙角去了。
后来,晚自习。我们班被胡老头拖堂,我妹妹就在走廊上等我下课一起回去。忽然听见外面尖叫一声,我妹丢了魂一样跑进教室里。我冲出去,见那杀猪的儿子带着几个小弟笑得正欢,两腿叉着,一手在裤裆那扶着,我一看,当时真被惊到了,这才初中生,就发育得又黑又粗,在那甩动!转而火就烧上了脑袋,操起地上的砖头跳起来就往他脑门拍过去。就一下,他半边脸全是血,边上那两个小弟傻在原地不敢动弹。
可惜当时的地上并没有砖头。
我只大喝了一声,我的头就被一个大手掌不停地扇,肚子挨了一脚,背还没挺直又挨了一脚。喝了那一声之后我再也没出声。
我像是一个被暴揍之后的小摊贩,抱着肚子倚靠在走廊的石柱上,唯独不同就是边上没有散落的被踩烂的水果。
我妹是我豁了命都要护的人。可是她前段时间刚从里面出来。在外面骗了别人好多钱。我现在不指望她能嫁人,过上什么好日子,就希望她能安分点,找个工作静下来。
每次在外面混不下去了,闹事了,一回来我爸就塞她钱。光是给她钱不是办法,我跟老头说了多少遍,他还是一根筋。眼看着自己护得万般周全的宝贝,就那么黯淡了,几乎要碎裂了。

我和他继续打开了2瓶啤酒,兄弟姐妹多看来真不是好事,计划生育可能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他说:
我现在回到村上,很招人恨。妇女主任第一个不敢见我。见了她我就指她鼻子骂,这婊子养的。
儿子3岁的时候,老婆又怀上了。有人跟我说坐火车去隔壁的省,可以验血查查男女。我觉得没有必要,不花这个冤枉钱,这都是有钱人家玩的把戏。第一胎是儿子,这个不管男女我都喜欢。我也揣摩着自己的裤兜,担心养不起他们,担心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不负责任的父亲。好几个晚上,我独自拿着酒瓶就着月色,养不起就别生!要生就要给他们一个好的坏境好的起跑线。可是自从北京被有了雾霾之后,我们被知道了有雾霾这个东西存在以后,我觉得,我们都是公平的,你再牛逼你的孩子吸的空气和我家的孩子一样。我就释然了。
生下来的决心我很坚定。
可是阻挠很多。他估计根本没有机会站到我给他喷的起跑线上。这是在肚子里5个月的时候,我最常想起的问题。有的时候,你预见了坏的念想,你知道还存在着概率,可是坏的念想就变成事实来的不偏不倚。这种概率在我们这种人身上却是100%。
那段时间,我跑大队里,跑乡里,跑计生。拿着儿子那时候办下来的光荣证,写申请,让这个签字,让那个盖章。后来我叫妇女主任签字的时候,她说我的申请不知道在哪里,办事的太多了,找不到了。在我面前把桌子上一大摞的文件都翻遍了。我真恨我爸,省下来的钱,借来的钱叫他买点东西给妇女主任拿去,他偏不干,这下完蛋了,事到临头了,申请没有了。他说乡下人都淳朴,不用干城里人的那一套。
我老婆被拉去打掉的时候已经8个月了。
回到家,老婆躺在床上。我坐在床沿边,身体虚得像被抽空了一样。我爸走进来,端着一碗热汤,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转身出去了。那碗汤独自冒着热气。

这些个事情听到的太多了。有点麻木。只是那天听张总这么说起,就像是以前小的时候听老一辈们讲鬼故事,刚开始听觉得恐怖,渐渐地也平常了。而又突然这个鬼故事竟然就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发生了,难免心里慎得慌。继续喝酒,吃花生米。

罗琳娜的声音不再吟唱,音乐里天际的雷声响起,似乎是从云端直劈到山脚下,一个苍老的男声,激昂地念起了英文,我听到了其中流露的愤怒。从他的声音去描绘他的样子的话,脑子里出现的是甘道夫。从学这么多年,我仅听懂了一句:O who can stand。谁要站起来吗?类似于我们国歌的歌词?听得我有点兴奋,迫不及待地去问度娘,翻译竟是,谁能承受。

来之前,我认为我们会谈一谈中学时候的那个她。她的莞尔一笑,她的前刘海,因为那时候正流行《还珠格格》。如今她早以为他人妻,大学一毕业就嫁人了。当时我还没毕业,想着,这些女人真是让人看不起,以前信誓旦旦的说要有爱情,要为了爱情用眼泪用心碎证明自己。转个身就潦草地嫁给了隔壁市郊区的一位拆迁户。她不会幸福的她嫁给了金钱。
毕业多年以后,好事者组织了一场同学会,她开着Q5带我去同学聚会的茶楼。我隐约发现我只是个被洗脑的孩子,她们不仅成熟,还有着幸福的光环。为了爱情是彻天的口号,我当真了,我成了一个傻逼。
谁还会去谈论那些过往的烟尘呢。他和我都有自己的家庭,实际的酱米油盐。

他说:
我现在巴不得自己不用睡觉,一天24个小时都拿来赚钱都觉得不够。我一直相信勤劳致富的道理,趁自己年轻多出些力,少睡点觉,多给儿子攒点钱。
到晚上我开车去含香,到那边山上抓蜈蚣。分别用指头比划,多少的长度能卖多少钱。
就是很奇怪,这么拼了命的赚钱,手里还是抓不到钱。用的比赚的快。睡的时间少,都没空做梦。偶尔梦到的不是银行的拿着斧子来家门口要钱,就是和一些不认识的人在撕扯打架。那天还梦到,树上长了好多钱,一张一张地去扯,树枝却越来越高,够不着了。好不容易拽下来捏在手里的钱,被偷偷地抽走,无形中似乎有只手。
真没办法,不像你们,以前读书好,现在都有好工作。

我摘下耳塞。静静地瘫坐在椅子里。看着电脑上威廉·布莱克的这首诗。就是《摇篮曲》里“甘道夫”的那段苍老而愤怒的独白。可是诗的名称是叫做《安魂曲》。

本文作者:黑叔

混淡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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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衣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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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18 07: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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