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然是近了年关,屋外纷纷扬扬撒着雪。瑞英取了暖炉递过去,安柯正坐在屋内喝奶子茶,不情不愿地接过暖炉,嘴中念道:“和主子也真是,腊月里的,还有闲心思……”只听得瑞英重重咳了一声,安柯赶忙闭了嘴,瑞英接过话,啐道:“主子也是你能说的。”安柯垂下目,低声道了句:“是,姑姑。”
瑞英见她认了错,并不计较,她素来将她当做小辈,只在旁稍稍指点:“和主子刚晋了嫔位,圣宠正眷,便是再和气的主子你也需记得,主子便是主子。”
安柯诺诺点了点头,瑞英只挥了挥手,“快将这汤婆子给你主子送去。”
安柯因贪了屋中暖和,已然是误了时辰,一路行去,踏着雪,冷风刮在脸上,疼的发憷。渐行渐近,只见素蒹披着一袭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长长披风曳在地上,混着刚被足踩过的雪,一时分不清界限。
安柯将手中暖炉递给素蒹身边的丫鬟,福了福身道:“和主子吉祥。”
素蒹接过暖炉,稍稍动了几步,高盆鞋踩在雪上,发出“飒飒”的响声,如同秋日中的落叶声一般。只见她随手指了墙角,“快去那边看看。”
安柯随着一行宫人过去,方知道,原来方才素蒹说是看见了一只雪兔愣是要找出来,带回宫去养着。安柯这才响起,素蒹也不过十七岁,若放在寻常人家还不到出嫁的年纪。她叹了口气。一路沿着墙寻去,她自小听力灵敏,雪地里窸窸窣窣的响声没逃过她的耳,雪兔静静匍在地上,她纵身一扑,温温暖暖的触感染在手上,雪兔瑟瑟抖着,她轻轻把它抱在怀里。
却在此时,听见身后低低一声笑:“哪里来的小丫头,这般不懂规矩?”
是了,她年方二八,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她怔楞片刻,回过头去。来人却是一位男子,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安柯垂下目,清清楚楚瞧见他袖口的蟒纹。此处正是储秀宫,乃是德妃的住处,来人约摸二十来岁的模样,她沉吟片刻道:“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淡淡看了她一眼,“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微微抬起眼,见他亦在看她。一时忘了手下,手中的雪兔用力一怔,便扑出她的手掌去,她忍不住“啊——”一声惊呼出来。顾不得胤禛站在她面前,便侧过身子去抓兔子。一个身影飞快略过,她抬起头,那只雪兔正乖乖匍在他的手上。
她这才发现是自己失仪了,却怔怔看着他手中的那团雪白说不出话来,却不想胤禛只是一笑,“起来吧。”她不敢放松,宫中人皆道这位主子喜怒无常,她立好身,站在一旁,他抚了抚手中的兔子:“便是这般想要这只兔子?”他声音低哑,却千回百转地荡漾着说不出的好听。
她正寻思着如何回答,却听见落桐叫唤她的声音,落桐与她一并在素蒹身旁伺候,长她几岁,行事自是熟稔的多,她见到胤禛不惊不怪只请了个双安道:“四爷吉祥。”
雪地里几株未枯的林叶后,素蒹扶着侍女的手走出来,定定看向胤禛,语气却是清清冷冷的:“原是四贝勒。”
胤禛亦行了一礼到了声:“给母妃请安。”
素蒹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一张脸白的如同落雪,许久却见她一笑:“这原是我遣了下人们去寻的雪兔,倒是叫贝勒爷找到了。”
胤禛将雪兔递给安柯,行了一个礼便告退了。
素蒹接过雪兔,怔怔看着地上,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早分不清是谁的。安柯轻轻弹开落在衣上的雪。素蒹低低呻吟了一声,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原来是兔子突然在她手中挣扎起来,狠狠划了道血痕。素蒹虽是吃痛,却没有放开兔子,依旧紧紧抱着。周边一堆子嬷嬷、丫鬟围过来,她只淡淡摇摇头示意她们退开。她低下身子,轻轻把兔子放在雪地上,雪兔皎洁的毛与雪融为一体,她轻轻拿开手,雪兔便飞一般地跑了。安柯只听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原来你也想跑出这红墙。”
(二)
许是在外头久了,素蒹第二日便发起热来。皇帝素来宠她,也亲自来瞧她。素蒹双颊微微泛红,听罢皇帝的嘱咐,只乖乖地点一点头。宛若七月红莲。
腊月的雪下不停,皇帝一行早走远了,屋内虽是满屋子的嬷嬷宫女,却静籁无声。素蒹遣了宫女们下去,只留了安柯一人在旁伺候。素蒹突然咳嗽的厉害,安柯前去给她喂水,却隐隐见她脸上的泪痕。
“主子,莫要流泪,这风寒需静养才好。”素蒹突然抬起头来看她,低低说了句:“你怎知我……”却戛然而止,转过话音道:“在这里,难道不该流泪么?”
安柯心中一惊,说来素蒹与她年纪相仿,素蒹的难过她不是不知道。当今万岁比她大了三十二岁,再宠爱也终是有隔阂。宫墙深深,锁住的何止是一颗少年心。她接过素蒹手中的瓷杯,她可以等到了岁数,放出宫去,过些寻常日子。可是素蒹此生都被埋葬在这里。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叹了口气。
“安柯,你可知他是我十四岁前最大的心愿……哪怕入宫……”也是为他。素蒹咽哽的说不出话来。安柯已然懂了,那个他定是胤禛。
宫中规矩诸多,眼下最紧的便是春节。家宴自是难免。安柯伺候着素蒹妥当,随在素蒹身后,手心因为沁出汗来,却是那晚素蒹发热时取出的一只赤金松鹤长簪,她手心尽是冰凉。
宫宴过了一半,安柯这是作势不适向素蒹告了假。晚宴上歌舞升平,她顺着小道行去,满天的星辰闪烁,隐隐一曲《蒹葭》回荡开来。她手中揣着那支簪,不由觅声而去。她犹记得,她暗中托了字条给胤禛,回复仅四个字,却再清明不过——“箫声为证”。
夜色映着雪光,箫声渐渐静止,却犹有余音缭绕。她轻声喊了句:“四爷。”没有请安。未待她回过神,胤禛已经大力拉过她的手,她来不及反应,只能由着他把她牢牢钳住,他圈紧她入了假山里面,她的背靠在假山的石壁上,隔着厚厚的衣料,依旧疼。他气息扑在她脸上,她的双颊早已是通红一片,却大气也不敢呼出。
假山外隐隐透出声音,“去那边找找。”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他听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她顿时清醒过来,想来有人早已悉知她约胤禛之事,暗中策划,一来可除去素蒹,二来可除去胤禛。想到此处她已然心惊。
回过神却发现胤禛的手牢牢箍紧她的腰,不由微微垂下头,发丝有几丝散乱,却不想她一低头,胤禛正伸出手绾过她的发。她向后靠了靠,背上的石子磕的她难受,她不由蹙了蹙眉,谁知胤禛手上突然用力,她的头几乎紧贴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他的心跳那般清晰,她不由得慌张,道:“四爷,外面人已经走了。”
胤禛只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松开手,往外走去。她小步跟在他身后,却见前方正是一片梅林。早梅数只开,他不由自主地吟道:“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她没读过书,只认得几个字罢,并不知诗中意。
胤禛突然回过头看她,“没有读过书?”
她只点了点头,手中长簪已然被她捂热。四处静无声,她不语他亦不语,她终于咬咬下唇,取出簪来递上,“这是和主子要奴才交给四爷的。”
他取过簪子,夜色之下,琉璃四处闪光。只听他淡淡道:“难为她还留着。”他脸色平静不知是喜是怒。须臾,他松开手,“啪”一声琉璃四散,簪子断为两股。她怔怔看着,雪地上五色缤纷的琉璃,才发现有些人便像这长簪一般,捂热了依旧会凉。
他俯下身,捡起碎作两股的长簪,道:“这个拿回去交差吧。”
素蒹看到碎开的长簪时,长久凝睇,终是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要我了。”
那一夜,安柯知道了许些事。素蒹也视她为心腹。
原来素蒹在十三岁时马场初见,便对胤禛一见倾心。那只簪是胤禛赠她的生辰礼物。她入宫选秀便希望又朝一日成为他的福晋,却不想阴差阳错被留了牌,成了他的母妃。年少时的梦却因一张绿牌,从此宫墙两隔。
提到胤禛时,安柯隐约有几分慌张。假山中他的气息似乎依旧长久萦绕。
(三)
到了六月间,皇帝出巡塞外,只带了几个年轻嫔妃,素蒹亦在其中,安柯自是随素蒹一并。
皇帝身边的大小事宜皆是交予了和嫔,他宠幸素蒹,安柯在御前机会自是不少。
那日,皇帝对素蒹道:“老四骑马摔伤了腿,你遣了问过药房,替着朕带一味伤药去。”皇帝此举也不是彰显恩宠罢了。然而,她听闻胤禛伤了腿的消息,心不由得慢了一拍。素蒹磨墨的手,顿了一顿,终是偏过头交代几句。
不多时御前的宫女便转交了话语给安柯。安柯独自去药房去了药,行至胤禛帐前,还是犹豫,最终走了进去。其实她知道,素蒹无法亲自看他,也希望由她看一看他是不是还好。
小太监领她入帐时,胤禛正在写字。头也不曾抬起过。她屈膝请安,他既不说起也不说不起,她只能僵硬地维持这个动作。终于听他道:“你过来。”她一愣,还是走过去。
雪白的纸上写的却是一首词:“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地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她勉强将字认全,虽不懂其意,却也觉得这词写的那般伤心。胤禛突然垂下目,握紧她的手腕,她本能想要甩开,他握的太过笃定,越来越紧。她不知她如何出的帐篷,只知他携着她骑上一匹马,六月风吹草动,塞外月色茫茫。
她才突然想起,他不是脚伤了么。顿时,又明白了什么。
“四爷不怕么?”
她却听他爽朗一笑,混杂着青草的气息,“怕了,我便不在这里了。”
她似懂非懂,与他共乘一骑,她身子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天苍苍、野茫茫却是他的气息拂动她的发丝。他的声音太低,靠在她耳边却异常的清晰。
“你可知那首词是额娘交给我的,我那时不过三岁……”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个额娘并非德妃而是已故的孝懿仁皇后。胤禛自小受孝懿仁皇后悉心抚养,对孝懿仁皇后感情十分深厚。
“四爷是想她了。”她这句话说的逾矩,他却突然抱住了她,自言自语道:“额娘待我总不如十四弟。”一句话说的她心酸,她的阿妈、额娘又何曾不是如此,待她总不如她的弟弟。
“四爷何须难过,心中有记挂,便什么也不怕了,不是么?”
他扳过她的头,凝视她的眼,一字一句说的那么清晰:“你说的不错。”
她看着他如此认真的神色,一瞬间失了神。她淡淡苦笑,原来在他那里她已然失了心。
(四)
塞外回宫,安柯偶尔在宫中遇见他,与寻常无异。可是,偏偏因为这样的平静,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是不同的。
到了第二年,宫中的大事莫过于和嫔有孕。素蒹几年来长宠不衰,宫中不知多少人看的眼红。到了十月,素蒹平安诞下一女,龙心大悦。皇帝对她更是宠爱。
安柯难得在她脸上见了笑容,然而喜悦却是那样短暂。到了十一月,这年的天气格外冷,小格格突然发起热来,太医瞧过说是风寒,可是等到了第三日小格格便没了声息。这一场大劫,素蒹失了神一般,每日只痴痴呆呆,再不理世事。安柯时常见素蒹默默淌着泪看着窗外,不言语。
突然有一日夜间,素蒹发起狂来,又哭又闹,扯着安柯说:“安柯,我什么也没了,你知道,我什么也没了。”她还那样年轻,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绝望。这后宫原本不适合她,她却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安柯抚了抚她的发,道:“主子,你还有万岁的宠爱,孩子还会有的。”
素蒹的眼神那般空,说出的话令人冷到骨子里:“你以为他是宠爱我么?每一次……每一次……他看我总像在看别人,明明看着我,却好像隔得那么远……”
她不敢揣测君心,却也知隔了三十二年的时光,他宠她护她,或许真如她所言,他眼里看的只是另一个人。
“安柯,那天皇上与我说,胤祥他很好……胤祥是敏妃的儿子……他所思所念……不过是敏妃罢了,我来的太巧,对他也不过是了却思念的替身。几年的宠爱,其实都不是我的……”她说的动情,泪水止也止不住,“安柯,我想他……”她知道,她念念不忘的也只有胤禛而已。
她们都年轻,却不能像一个少女勇敢地爱一次。
小格格病逝不过七天,素蒹便忧伤成疾。皇帝因着此事亦是伤痛,素蒹身旁的宫女皆是受了罚,安柯亦在其中。
她不知自己被关在了哪里,四周漆黑一片。心中却明了了几分。后宫便是一个大染坊,不知谁想借这次机会,除了和嫔的左右手。她不过是个宫女,死了也不会有人管,外界送来的饭菜她半口也不敢吃。
到了第五日,她已然昏昏沉沉,五日来滴水未进,她的神智已然糊涂了。
隐约总觉得身边有人,一口一口喂她喝水。低哑的声音那般清晰:“真是个傻丫头。”那样的声音,初见时便注定了她永生难忘,她情不自禁地去拉他的袖子,用尽力气喊道:“四爷……”
“醒了?”
她虚弱点点头。
“明天你便能出去了。”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掌,细细的茧子磨得她痒痒的,她突然感到幼年时在母亲怀中的温暖。一张纸落在她手中,他低声道:“这是给你主子的。”
不知为何,她心中空空荡荡的有几分难过。却不知在难过什么、失望什么。
他突然摸了摸她的额头,眼中闪过一瞬光芒,她觉得像星星那般璀璨,他道:“还有七年你便可以出宫了吧……七年……”
她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只点点头。
“你要好好活着,等七年以后……知道吗?”
他的语气那般坚定,她亦笃定地点点头。哪怕骗自己也好,七年,她相信他心里亦有她。
(五)
到了第二日,果然有人放她出去。她许些时日未见光,一时间被光刺得眼疼。那张纸条完璧交予了素蒹,然后在火烛下燃为灰烬。那日之后,素蒹突然振作起来。安柯只觉得她似乎在一夜之间脱掉了稚气。
素蒹寻常有了闲情,亦会教她读书写字。时不时提点她:“安柯,这些东西你应当要会。”每每此刻她便想到,那日他离去时对她道的:“你须得多读书。”
素蒹在皇帝身边曲意承欢,早不似当初淡淡伤情流连在脸上。安柯知道,一切其实早就有所不同。风云暗动,是她所不知道的。
七年,她是一如既往的宫女,遇见胤禛相视而笑,再没什么不同了。
她终于等了七年,等了这样久却不知等到的是什么。胤禛在这一年晋为和硕雍亲王,人人皆道圣宠,却也将他推向了风尖浪口。
素蒹一如寻常赏花品茗,终是开了口:“安柯,你可想出宫?”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素蒹的神色黯淡下了:“是了,这吃人的地方,没有人想留。更何况……他给过你承诺。”
安柯心中一惊,承诺,那算作承诺么?素蒹又怎会知道。素蒹皆着道:“他那样好的男子,你喜欢他也是应该的。安柯,你可知七年前我是如何振作起来……那是因为我知道……我还对他有用……我还可以为他做一些事情……”
是了,雍亲王看似沉寂,却绝不是池中物,原来是这样,她早该知道是这样,那么她自己呢……素蒹继续道:“哪怕是这样我也觉得足够了。”
“我一直以为,他对你也是一样的,他让我教你读书、写字,却半分没有对你存了利用之心。安柯,他对你不一样。”
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说出来,安柯不知是该欣喜还是难过,她只默默听着一直等着素蒹的下话,“安柯,是我自私。你不能出宫,我亦不会放你出宫。他既对你有那样的承诺,定会给你交代,可是他如今不是四贝勒而是和硕雍亲王,他若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只会前功尽弃……”
安柯只觉得无数的悲伤如同潮水涌出,朝堂之事她并不懂得,然而她是包衣之女,她亦知道皇族的血脉容不得她这样低贱的身份肆意污蔑。更何况,胤禛志在却非一个安乐亲王。
“奴才懂。”她不知她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三个字,是,她都懂,越是懂越是痛。他志在天下,她却只心系他一人,七年执念轰然倒塌,突然觉得空了、麻木了。
“安柯,本宫需要你。你知道该如何做。”素蒹依旧饮茶,若无其事,仿佛刚刚那席话,从未被讲起。
安柯没有出宫,她依旧是和嫔的心腹,小宫女们见她也要敬呼一声“姑姑”。一生都在此埋葬。可是,她还是遇见了他。
依旧是雪夜的夜色里,红梅开的甚好,一如那夜她为素蒹送长簪。她还记得他吟过“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彼时不解其意,此时此刻却真正明白,一如她的人生,遇见他便不同。
他只问:“为什么?”
雪光那般刺眼,她垂下目,一如所有见他的宫人,谨慎小心:“奴才出身微贱,若出了宫,王爷能保我一生富贵吗?”
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伤心,虽是转瞬,却清晰异常。映在她的眼里,如同刀子一下下割她的心。
“原来,你也不过是这般浅薄的女子。”
他误会也好,恨她也罢,她只求他好。那么冷一句话,伴着腊月的寒风透进袖子里。眼前空留一行足迹,再不见人影。
她突然想起,这些年读过的一句话,“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那时觉得太伤感,此时此刻,其实也不过如此。
本文作者:夏嘉萦
三杯两盏淡酒,墨染素笺。 新浪微博:@夏嘉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