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青衣--折子戏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夜半时分,窗外飘起了细雨,一场久违的雨。尽管冬日寒凉,却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睡意渐沉,眼前浮起白雾一片,远处传来渺茫的锣鼓声,牵引着我的神思,不觉间来到一座古朴精致的庭院前。院内搭好的戏台上,戏已开始。
正值萧索寒冬之际,却依旧有闲散的看客早已安坐罢谈,静候好戏开场。未经细思,便踏入院内,寻了一处净所,落座。
打开一个折子,不料却一下跌进了戏里。
戏,是那熟悉的《梁祝》。看那台上的青衣,披着薄凉的绸缎戏服,画着浓艳的戏妆,一低头一甩袖,一转身一起步,眼波的流转,姿势的变换,令人回味悠长。再听那优美沉郁的唱腔,柔情百结,低回婉转,仿佛饱尝相思之苦。像情人的泪,一滴一滴,湿润到心上人的眼中,最后,化成一颗晶莹的明珠,清澈着,明亮着,让人听着连心也随着那声音一波三折,非要小心地把那万般柔情一点点细细珍藏起来,放在宽宽的水袖里润着才可。
我被这份柔软彻底击中。尘封的往事就被她这样唱醒,无处遁形。原来,戏曲也可以这样生动,这样剜人伤痕,这样慰人相思。
听着,听着,听着,就这样入了戏。
渐渐地,我的眼里只剩下扮演祝英台的青衣。她的一句话,从二胡声起,低头,掩袖,起身,娓娓道来那些琐碎的过往,那些掩盖许久的心事。字字传情,声声有意。我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看着她的痴心,她的守望,看着她与梁山伯从相知到相识,从相伴到相依,从相爱到相离,最后化蝶相聚。心里涌动着的万千思绪,随着台上青衣的水袖飘动,伴着幽婉的乐曲,在空气中一点点弥漫开来。听她唱这段疾风骤雨,听她唱这段万种风情,我爱上了戏曲,爱上了青衣。青衣,没有花旦的妖娆妩媚,也没有老旦的老成沉郁,恰恰合了我的心意。像这冬天的雨,没有夏天的急,也没有秋天的细。
她,就这样唱老了春光,唱断了流年,唱凉了岁月。
一出戏,唱尽了两个人的悲剧,就像这篷上的雨,诉说着冬日里一个寒凉的故事。笙歌归落院,灯火下楼台。既然是戏,终究是要散场。看客们转身离去时可以很淡然,但这些走进戏中的人,是否能走出这场凄美的盛宴。人生如戏,只要我们穿上了世俗的华衣,我们也变成了戏里的青衣,演绎着人生的聚散别离。只是不知道,我们能否走出这用一生时光所编织的梦?
夜幕早已低垂,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戏台还未撤下,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与漫天的雪花融为一体,成为背景。
乍起一声冬雷,惊醒了我。眼前的戏台渐渐消失,周身渐渐回温,不禁细细回味刚刚的心动与留恋。只是梦吗?那又为何如此真实。
掌心还留有雪花的温度。
庄公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他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他。那我呢?究竟是我梦到了几百年前的青衣伶人,还是戏中青衣不小心梦见了百年后的我?这一次,我终究只是做了一回看客吧。
推开窗,伸出手,雪花轻触指尖,又绕指而落。窗外,雪落了一地的寂静。我仿佛又看见了那铺满落雪的戏台,戏里的青衣,一个甩袖,一个低首,一个回眸,牢牢地拴住了我的心。她在台上优雅地演绎着,挥舞着,吟唱着,直至身影淡去。那斑驳的院门渐渐关起,锁住了一世的记忆。
你脱下凤冠霞衣,我将油彩擦去,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
PS：文章来自我的朋友@高旭 淡看花开，静数细雨
本文作者：年纪
高三的无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