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雾霭诶
近来，每从早晨开始，满世界都舍不得雾霭似的，揪抓着满城烟沙，落个深山野岭般的雾瘴朦胧。夜幕降下，灯光大开，出去走了几步，只看见摇曳的光影在不尽的微尘中折射反射，晕开昏黄，最后又被近视的双眼接纳，倏地，竟朦胧至此。风助沙势，无数的微小颗粒疯狂地冲向冲入冲透我的眼，我的嘴，我的鼻。我一口一口地吞吐着风沙，任由雾霭在我的身上，在这座城，在这方土地上肆虐。抬头看去，所谓的星空，所谓的明月繁星，只留下光影朦胧，绝然不让你看得清楚。我脑中很没来由地活剥了一句博尔赫斯：原本深邃的夜空背后，究竟是哪一位神祇的哪一双手布下这星罗棋布、密密麻麻、无孔不入、搅扰得世界淹没于飞灰的一局？
事实上，近来不断迸射出的PM2.5、重度污染、爆表这些词，频繁地出入我们的双耳，逐渐地烂熟于胸，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嚷叫不安，忧虑重重。人人自危，或大度地说着“五块钱的事”去买一个口罩戒备着，或撕裂着腔调地怒斥，也有自娱自乐地幽着默：厚德载雾。无论是持着什么样的态度，雾里来雾里去的我们都无可奈何地将目光调焦到了雾霭上，时不时地发表一句：哎哟，竟然是雾霭诶！
之于我，我不禁想到了一句台词，大概是这么讲的：大自然是一个连环杀手，没人比得上她，没人比她有创意。照这么说来，区区雾霭，相比起流感、地震、海啸、火山、全球变暖等等，资格还嫌稚嫩。说不清美国电影里已经出现过多少的大灾难，天灾人祸，形形色色，只知道，那些冲击性的画面狠狠地抓住了你的眼球。我曾在揣测，这些画面的灵感究竟是来自于人类本身对于灾难的敏感还是来源于现实存在的放大呢？现在看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人类与灾难已经脱不了干系。而最可怕的在于，灾难之所以称为灾难，是因为它只忠诚于大自然，从不为人类所左右。于是才有那么多在灾难面前颤栗、尖叫的画面。
说到这，知道的人就应该能很快地说出这句台词的后面部分了：但是，像任何连环杀手一样，她并不能抑制被抓的欲望，所以，她会留下蛛丝马迹，而那是我们花费几十年来学习的。也是依据着这句话的观点，我们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也就有了一个勉强可解释的理由。大自然留下了一线生机，给我们磕磕绊绊地去寻找并抓牢救命稻草的机会，横行的流感之中也能研发出相应的疫苗。正如台词中所讲，这一寻找的过程，往往需要我们大量的时间去学习。
然后，台词终究只是一句台词，它忽略了太重要的东西。它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点破，大自然的蛛丝马迹所留给的对象凭什么就是自视太高的人类？对于统一的一个自然界来说，无论人类进化得多高级，其最本质的身份只是所有生物之一种。更重要的在于，台词没有去触及灾难的背后，灾难背后的那双手。那个神祇不应该是大自然本身，而是有能力将整个世界推向更加不适合自身生存的人类。咎由自取这样的一个帽子套在头上的感觉显然不太好受，但这又不太好一抬手就摘掉，甚至说，已经摘不掉了。浩浩荡荡的工业生产大流对环境所造成的破坏被镶嵌在历史里，大自然记得，人类也记得。而当我们处在这么一个视角去看时，是不是有理由担心，哪一天大洪水真的到来时，挪亚方舟上会不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更多的揣测流于无益，只是想，会不会有一天当我们面对着满城雾霭时，会这样发表言论：哎哟，还好是雾霭诶！
本文作者：青衫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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