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童话】The Drowning Girl
七十年后再次回到那片岩石群时，小女孩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如今暮年之昔，一辈子就在眼前划过。她再也不是那个有着墨绿色双眸的金发传奇，但那片大海却仿佛一如既往的平静。
1982年
我记得那时已在海上航行了一天，天好像被蒙上了黑布，而星星则是嵌在上面的亿万闪亮钻石。我打算把那段难忘的往事保存下来。我希望把它称作“航海日记”，听起来好像上世纪探险家或海盗手中珍贵的文字地图，其实也没有那么玄虚，实际上那时我正朝着我人生路的尽头走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得了癌症，生命沙漏中的粒粒金沙正在飞速下坠，仿佛不愿困在太高的地方。我希望在我生命最后剩下的这段时间里，能完成我奔波半辈子却没有时间实现的儿时愿望，那就是坐着私人船环游海洋。当我最终感到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会从船上跳下去，结束自己不争气的生命。
我一直都是孤单的人，儿时因为长相太不讨喜而总是交不到朋友，而在成年之际听到的噩耗仿佛更加深刻地证实了这一点——我不是父母的亲生骨肉。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去了大城市伦敦，并靠在海洋馆做行政员赚来的钱维持生计。几年来生活并不富裕但也还过得去，光是买乐透就花去了一半的钱（我一直觉得也许上帝给我开的窗户早晚都会出现，却没发现以这种方式找那个窗户分明就是在徒劳），又因为总是买书来读而不敢花大钱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自己还总是安慰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直到有一天因为中风去了医院才被检查出患有癌症。
在旅行的日子里，我结识了一个随行的墨西哥旅客，听了我的故事好像还挺同情我的，最近我们总是窝在一起聊天。他常给我讲他旅行的事，他几乎走遍半个地球，我也很乐意听他讲述那些奇妙的旅程。有一次他去了印度尼西亚度假，晚上的时候潜水，结果在海里发现了巨大的鲨鱼和比广告牌还要大的海龟；还有一次他去了埃及，结果骆驼把他带到了一个四周无人的金字塔边，他看见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在跟一只猫发情。与我们同行的除了一些西班牙人和非洲人，还有几个美国人，他们总是开玩笑地叫他“Taco”，这是唯独美国人才对墨西哥人有的贬称。我能看出他很是不喜欢这样，于是我们很默契的成为了一个两人组小团体，每当我看见美国人走过去的时候就会朝他的方向喊一句，“班尼缇兹先生，玉米饼发霉了。”然后我们便立刻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
有一天晚上，我们突然听到美妙的歌声，班尼缇兹先生听到后说那是海妖的歌声，听到的话会自动将自己送进他们的嘴巴里，然后准备堵上自己的耳朵。我说那不是传说吗，但班尼缇兹先生看着我说，“那么传说又是从哪里来？”很快船上的人都被歌声迷住了，船向着不远处一个悬崖嶙峋的海湾驶去，歌声的便是从那里传来。就在我也快被迷住的时候，班尼缇兹先生见状说抱歉了兄弟，他们是不吃死人的，便立马用胳膊将我打晕。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岩石上，周围充满了恐惧的尖叫声。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一群长相恐怖的水生动物在吞食船上的人，但他们正如班尼缇兹先生说的，的确好像只吃活人，因为我身上除了被抓破的伤口之外并没有缺了什么。我眯着眼睛观察那些生物，发现他们的外形看起来很像故事里的人鱼，只是肤色和构造则更与鱼人这个词贴切。而就当我在由于该怎么办时，我听到了枪声，是美国人，他们试图杀死那些鱼人，还放了火为了驱走他们再将船上的人救起。最后他们设法带走了几具鱼人尸体，并带着浑身是伤的班尼缇兹先生和其他几个西班牙和非洲人走了，而那些鱼人有得沉入海底，有的继续追逐他们。我听见班尼缇兹先生一直在呼唤我，但那些美国人却说，别冒险了，为了救他一个我们都得死。便开着船逃走了。在那一刻我感到分外的恐惧，虽然四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我想动却根本动不了，过了好久以后才发现有个小女孩蹲着看我，把我吓了一大跳。但她不是人鱼，她有腿，而且长得还很漂亮，留着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和一双墨绿色的美丽眼睛，看起来两三岁的样子。“你好，”她对我说，声音里满是童真和好奇。
之后我才得知真正会唱歌吸引人的只有她妈妈，她妈妈跟那些鱼人长得不太一样，是人类和鱼人的孩子。而小女孩则是她妈妈和另一个人类生的，所以才很可惜的没有尾巴。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小女孩突然大喊着妈妈。我回过头的时候惊呆了，她的长相分明就是跟那些鱼人很不一样，她完全是童话故事里游出来的人鱼，海藻色的长发，蓝色的大眼睛，身体优雅的线条勾勒出光亮丰满的尾巴。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快点逃走。等我回过神来时突然想到我此行的目的，便对她说，“我就快死了，你吃掉我吧。”人鱼看着我，海蓝的眼睛似乎望穿了我的心底。她告诉我说她们是不吃人的，只是那些鱼人威胁她如果替他们唱歌引来人类就不吃掉她的孩子。小女孩爬进她的怀里时她仍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那些鱼人回来了，发现了还活着的我，人鱼连忙对他们说，“他是我的朋友，请你们不要吃他。”但其中一个鱼人开口，用一种奇怪的纤细声音告诉人鱼，说他们保证过不吃她的孩子，但是并没有保证不吃她的朋友。人鱼见状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和孩子逃走了，逃到她们的岩石群，爬上岸。我想人鱼应该是无法长时间呆在岸上的，就说，“你和孩子总是要下海的，不然会被干死，虽然我能有幸之年知道人鱼的真实存在的奇迹，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很感谢上帝为我开的这扇潮湿的带着苔藓的窗户，但我命不足已，吃掉我吧。”人鱼怔怔地看着我说，”既然有了奇迹为何不能活下去，奇迹就是为那些生命没有希望的人创造的。”我告诉她我得了一种病治不好，很快就要死掉了，所以怎么死都是一回事。她沉默了，然后让小女孩去远处的树林里摘果子，然后她看着我说小女孩不是她的孩子，虽然自己是鱼人和人类的孩子没错，但是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其他种族的孕育，难产死了，当时其他鱼人分食了她母亲的尸体，她父亲亲眼看着女人所剩无几，便与其他鱼人打起来，结果也被咬死吃掉了。我听着她的诉说，心里毛骨悚然的，就告诉她听她说道她父亲时，我还觉得鱼人因为一半是人类，还是存留人性的。她冷笑着说，毕竟都是畜生，然后看着我说，但请你不要恨他们，那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没有杀死我，任我自生自灭的长大，已是对我最大的照顾。我说，你真善良，你并不属于他们，你应该和你的孩子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等死。但我突然想起她说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便问起她，她笑看着我，给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曾属于他们，从小嗜血为生，但是从来没有吃过人类，也没有见过，因为那样鲜活的肉像她这样的杂种是吃不到的。但她想吃，鱼人便说那就自己去抓，抓到就是你的。就这样她有一天晚上溜出外海寻找船只，她坐在岩石上等待，指甲里还有海豹夹杂着血丝的肉泥，她看着头顶的月和繁星，听着海浪声，想到了岸上那些能在天上游的生物发出的悦耳叫声，她试着哼起来，却不知自己在唱歌，当她将声音连贯起来时，都被自己天籁一样的歌声惊到，一时忘记等带船只的事，大声地让自己的喉咙任意发挥。就这样当她回过神来时看到不远处有一条船慢慢朝她驶来，还放射出刺眼的光柱。她被吓到了，但食肉的欲望顿时涌了回来，她听到船上的声音，心中无比激动。她等待着船靠近，然后突然跃起，直扑向站在船边的一个人，结果那个人没有像海豹一样跑掉，而是用一个满是镂空的东西将她罩住，把她扔在甲板上，她挣扎着却无法摆脱那魔网。这时她听到那个人在说话，叫她安静一点不要再叫了。她停了下来看着他，瞬间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类。那是个男人，无比俊美，蹲在那里向她微笑。
“你是人鱼，”他轻声说。
她顿时对这个男人产生无比的亲切感，却不知为什么。男人轻轻把网拿走，抚摸着她滑溜溜的脸蛋说，“你跟故事里的长得不太一样，不过…真的很美丽。”她心里感到很满足，觉得此刻便是一切。但男人却站起身超后面大声叫着什么，接着另一个人类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走过去搂着男人的腰，捂着嘴。她心里顿时产生一种颤动的感觉，好像一刻巨石使劲砸向她的心脏。“真不敢相信，”那女人这样说，“咱们应该把她带回去展览，一定能捞到不少钱。”男人皱了皱眉，却将嘴贴在女人的额头上，说先别着急。
她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好像陷进了泥沼。然而那个男人又蹲过来问，“你叫什么？”
她只是看着他。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她继续沉默着。
男人又问，“你会说话吗？”
她犹豫了一会，这才说，“会。”
接着她看见男人美丽的墨绿双眼仿佛在发光，“太好了！”听着他的声音，她觉得自己从泥沼中爬了出来，飘荡在凉爽的海水里。但紧接着女人也在旁边蹲下来，看着她，对男人说，”真的是奇迹啊。或许我们可以把她留在家里，做个宠物什么的。”男人没有看女人，而是看着她说，”她怎么能做宠物，她是人啊，你看看她蓝色的眼睛，那分明是人类的眼睛。”
他又问她，“你的家在哪？”她下意识抬眼往海湾望去，俩个人类也跟着看过去。“也许我们可以去拜访你的家人。”听到这她顿时意识到她的所行目的，但眼看着这两个人类，尤其是男人，她怎么忍心杀死他，更别说撕破他的胸膛啃食他的内脏。
“不要！”她叫到，“他们会吃了你！”
男人和女人笑了，“别担心，你都不会吃掉我们，你的家人也一定会听你的，我们是朋友，对么？”
“朋友？”
“没错，朋友。”
她刚想继续阻止，却听到男人说，“你的歌声真美，能在唱给我们听吗？”他抚摸着她海藻色的头发，她顿时又被融化，张开嘴唱起来。看着男人的眼睛，歌声越来越动听，全然没有发现他们正航行去了海湾。
船轻轻撞上岩石，引擎熄灭，她停止歌唱，心中突然好像长满蛆虫，她不知这种感觉是恐慌，因为她看到了她的鱼人家人们，露出水面抬头看着他们。人类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鱼人便全部铺上去将船掀翻，她和人类都栽倒水里。她看着鱼人围攻了他们，却不知所措，尤其是当她看到被扯断四肢的男人惊恐的眼神后，更是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她浮在那里，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恐惧。但是她突然注意到被掀翻的船散落的东西，那是人类的东西，但其中一样不太一样，那东西是肉色的，跟她皮肤的颜色一样，还在不停地扭动。她觉得那很像鱼人的幼崽，可是为什么它不会游动而是不停沉没？她闻到血腥味，又抬头看到鱼人们哄抢之后俩个人类的残肢，才突然意识到那是他们的幼崽，是他们的孩子。她游到血泊中，却根本无法分辨男人的身上任何地方的残留，她的鼻子很难受，好像皱了起来，眼睛里好像涌出了水。她不知道这是哭泣，却知道自己绝望的心情。她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她捧起沉落的血肉，轻声说“我爱你”。而在说出口的那一霎那便被自己吓住，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脱口而出，绝望感便即刻倍增。她低头看着那快要溺死的孩子，毫无意识的游了过去……
人鱼的声音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所吞没。我怔怔地看着她，明白了她让我活下去的意义。我在那时决定了，我想要保护她们，全然忘记自己寻死的心，只想带他们走，离开这个地方。我想要给他们好的生活，教给那个小女孩爱，爱她的母亲，不是他人类的母亲，而是这个悲惨的人鱼继母。
从那以后我便每天都在岸上和他们在一起，还捕来小动物烤熟了给小女孩吃，她立刻爱上了那种味道，但是人鱼却习惯不了。她们都没有名字，我便想了两个名字给他们，人鱼叫塞拉，因为比起神话里的塞壬海妖，她简直是天壤之别，所以不能是完全一样的名字；小女孩就叫阿卓瓦伦，因为她有一双和她亲生父亲一样美丽的墨绿色眼睛。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还没有咽气，塞拉说这又是一个奇迹，生命中出现俩个奇迹的人就一定要活下去。我相信她，也相信自己会活得更久。如今的我虽无法带他们轻易离开这里，也没有勇气告诉塞拉我已经爱上了她，但起码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很幸福，我想这就足够了。
直到有一天，海洋像以往一样平静，我刚把瓦伦哄睡着，便看到海平线上有一道光柱。塞拉像以往一样唱歌吸引着人类过来，可是当船离近的时候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不像是艘客船或私人游艇，而更像是军舰。意识到这点我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们回来了。是美国人，很显然那几具死掉的鱼人躯体完全无法满足美国科学家的研究欲望，他们一定是来抓走活生生的鱼人。他们还有可能抓走塞拉，想到这里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可是塞拉远远地坐在海湾入口高声歌唱，根本无法听到我的叫喊声，反倒瓦伦被吓醒了哭起来。我跑过去安慰她，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枪声响起了。鱼人们开始尖叫，而塞拉则第一个被抓了起来。我疯了一样抱着瓦伦跑进水里，根本顾及不了她已嘶哑的哭声。我向军舰大喊着，但枪声和鱼人的尖叫声完全盖过了我的喊声。我背着瓦伦艰辛地向前游着，仍旧大喊着请他们住手，霎那间我身周的海水全部被染红。我穿过那些尸体，踉跄地爬上塞拉总是坐在那里歌唱的岩石，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突然，我在满是人的军舰上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班尼缇兹先生。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是他带着军舰来的，但当我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时才明白，他是被逼迫的，他旁边还站着那次灾难中逃生的美国人，西班牙人和非洲人。就在这时班尼缇兹先生也看到了我，他震惊极了。而我也是这样被带回了人类的世界。
2023年
瓦伦和她的前夫刚打完官司，赢回了房子，便立刻把我接进去和她还有她的小女儿塞拉一起住。小塞拉的岁数和我当年第一次见到瓦伦时一样大，她继承了母亲金灿灿的长发，却生了一双和父亲一样的灰色眼睛。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我最爱的小孙女。人鱼塞拉当年说的第二个奇迹真的实现了，二十年前我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宣布我的体内完全找不到癌细胞的痕迹；虽然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至少这表明我可以一直和我的女儿和孙女在一起，直到老死。虽说我在很多年前就不再惧怕死亡，可如今的我对于正面死亡却有了不完全一样的态度。原因完全归功于人鱼塞拉的死。没错，她最终还是被美国科学研究者折磨死了，可能我这样说是有些严重，但主观上来说事实如此。人类都是贪婪的，怎么会有差别，就连我都不保证做到知足。
当时他们把我们直接带回美国，我被迫去做了一系列检查和目击报告。而塞拉，瓦伦和鱼人们则被关在水缸里做了例行十天的展览，随后又被全部带入国家科学研究中心进行研究学习，说的到好听，实际上是给他们注射麻醉之后在进行解剖。但是当他们最终通过DNA诊断出瓦伦根本没有任何人鱼血统的时候，她还是被当作一个海洋传奇被全世界的人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还是班尼缇兹先生和他朋友的帮助使我和瓦伦返回了我的家乡，将媒体挡在门外。在这里我真的要感谢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班尼缇兹先生，但他已在两年前去世，我只祝愿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并保证我一辈子会好好保护小瓦伦。我永远忘不了瓦伦在人类世界因为见不到妈妈的日日夜夜的哭声，也忘不了她在五岁那年第一次开口叫我爸爸；但我更忘不了的，也是在那一年，科学界宣布因对人鱼塞拉的研究失败而导致的她的死亡。从那时起我才突然感觉到我是在跟瓦伦相依为命。我不想让瓦伦知道真相，但铺天盖地的新闻早晚都会传进她的耳朵，就算我留她在家里自学也无法避免新闻的滚动播出，也堵不住家教们的嘴。但我仍用尽全力给她一个尽量快乐的童年，自己则一个人在深夜里为塞拉悲惨的命运而哭泣。虽然瓦伦也许一生都会被标上各式各样的标签，但她还是健康地长大了，并有了自己珍爱的女儿。那时当我发现她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时，不禁感叹也许自己的责任已经全部尽到了，也死而无憾了。
三年后她离了婚，我并不想问其原因。我想她已经长大了，也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考虑周到，并负责，便听从了她的所有安排；唯独一件事我保持了主见，那就是找一个能够度过后半生的伴侣。我对瓦伦说过，“就算你并不是你母亲的亲生骨肉，也不是我的孩子，但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唯一的女儿。你是你母亲最珍惜的孩子，也是你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而我爱你母亲，即使我们没有结过婚，我也希望称她为妻子，并且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她不但给了我俩个奇迹，其实她自身便是一个奇迹，我生命中的第三个奇迹。一定是她拜托上帝为我敞开了辉煌的大门，而不只是一扇潮湿的带着苔藓的窗户，所以拥有这三个奇迹，我就算孤单终老也无怨无悔。”而这也便是为什么她选择把我接去伦敦和她同住的原因。
我如今已经是头发雪白的老人，拿起笔的手已是颤颤巍巍的，但我依旧希望把这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保存下来，做为我们家族最珍贵的宝藏，经我的手到瓦伦，再到小塞拉，世世代代传承下去，成为我对人鱼塞拉跨越世纪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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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VeiroRiddle
In memory, love lives for ever.